谭宗明(十)
白疏桐躲在被窝里默默的流着眼泪,本来她今天心情就不太好,经过谭宗明这么一闹,就更差了。
其实在今天之前,任连城就已经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她猜可能是任伯伯告诉他有关她的事,也知道她来了上海,所以她一直没敢接他的电话,她害怕她强撑起来的坚强在见到任连城后,被他的关爱彻底瓦解。而今天的会议,却还是意外的和任连城见面了。会议之后,任连城单独找她跟她说晚上来接她,一起吃晚饭。
“哥,我一直没接你电话你不会怪我吧?”白疏桐说。
“怪你什么?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你,你呀,遇到小事总爱嚷嚷的人尽皆知,遇到大事的时候反而闷不吭声了。只是你这样反而让我更担心。”
没有出乎白疏桐的意料,任连城提到了云重。说起她和云重之间的事情,白疏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任连城默默的搂着她的肩膀任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桐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待白疏桐情绪渐渐稳定之后,任连城说。
“我知道,可是做起来真的很难。”
“难也要去做,这不是你一贯的性子吗?怎么?现在遇到一点小挫折,我们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桐桐就要退缩了?”
“可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还是云重的妈妈,如果当时…………”
“桐桐,那只是一个意外!”任连城说,“我给云重打过电话,他说那件事不怪你。”
“真的吗?你们真的这么认为吗?发生那件事之后,每个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他们都在怪我,说我害死了云重妈妈。”白疏桐说着说着又哭了。
“那是因为那些人根本不了解你,我知道,你比谁都不愿意看到云重妈妈那样。你又何必为了那些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人的三言两语而耿耿于怀呢?”任连城一边替她擦掉眼泪一边对她说。
“哥,谢谢你。这么久以来,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特别难受,我也不敢跟任何人说,现在跟你说了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桐桐你记住,我是你的哥哥,我这里永远都是你可以避风的地方,还跟以前一样,你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讲,扛不住的时候没必要死扛,你还有我呢。”
“嗯。”白疏桐终于露出了笑容。任连城宽慰的话让她心情总算是好多了。
而谭宗明,却总是会突如其来的破坏气氛,他是她的老板,按理来说应该是互不干涉的。他有他的生活,她也有她的生活,却因为看见她跟邻家哥哥吃了顿饭而跑来指责她是小三,真是莫名其妙!这也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这样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在她看来是极危险的,少接触为好。白疏桐恍然察觉到自从认识他以后,自己就一直都在倒霉。所以她对他,今后只有四个字:敬而远之。
第二天一早,白疏桐走进公司就看到大厅里的大屏幕前围了好些人,对着大屏幕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好奇心促使她走了过去。她终于看清了大屏幕上一串滚动的字:白疏桐,对不起!谭宗明是个混蛋,请原谅!以及大屏幕前的空地上用许多束黄玫瑰摆成的对不起三个字。
她突然感觉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脑子里轰的一声感觉要炸开似的,而手脚却变得冰凉,她不由得握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脑子一片空白。赶在众人察觉到她的存在之前,推开人群,仓惶逃走。然而,在从一楼大厅到通往她办公室所在的五楼这一路上的每个大屏幕上都滚动着同样的字。她避无可避。
她心里恨透了谭宗明,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居然敢把他们之间的私事堂而皇之的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同事们的议论和揣测,将她陷入尴尬而又被动的处境,他真该死!白疏桐此刻杀了谭宗明的心都有了。她在卫生间躲了一会,企图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等上班的钟声响起,看热闹的众人散去后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白疏桐沮丧的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变成了缩头乌龟。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远远就看到有一个人手捧一束花等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待她走近,来人将花递给她并对她说:“白小姐,这是谭宗明先生送给您的,并且让我转告您:对不起,请你原谅。”
白疏桐看了一眼对方手里那束黄灿灿的玫瑰,淡淡说道:“你把花拿回去吧,我没什么可原谅他的。”对方有些为难,说道:“白小姐,请不要让我为难好吗?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收的话,我没有办法交差啊。”
白疏桐想了想,对他说:“那你把花放下吧。”对方听了她的话,如释重负,快速的把花放在她的桌上,又以最快的速度走了,好似生怕白疏桐反悔一样。
她拿起桌上的玫瑰花,看了看,花是极美的,很新鲜,很娇艳,甚至花瓣上还残留着露珠,星星点点,犹如美人含泪一般惹人怜爱。白疏桐一向是十分喜欢花花草草的,这个爱好来自她的父亲,在他们苏州家里的露台上,她和父亲一起养了许多的花,如今来到上海,住的地方空间较为狭小,没有可供她养花之地,所以她甚至将花养到了安迪和曲筱绡的家里,她们二人也倒乐得坐享渔翁之利。
然而如今的送花之人,一想到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谭宗明,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刚被压下去的怒火噌的又烧了起来。她拿着花来到卫生间,毫不犹豫的把它扔进了垃圾箱。
可是当她走出卫生间后,又看到她的办公桌前站了一个人,而这个阴魂不散的人,正是一早便将她陷入尴尬之中的罪魁祸首——谭宗明,此时,谭宗明手里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正笑眯眯的望着她,与昨晚那个刚和她翻了脸的谭宗明很是不同。还真是个怪人,一会狂风暴雨,一会艳阳高照。远远看去,帅气儒雅,手执鲜花,面带微笑的谭宗明站在那里犹如一幅绝美的风景,令人心摇。
然而此时此刻白疏桐却没有心情欣赏。她还没去找他算帐,他倒是先善解人意的送上门来上了。她恨不得冲过去将他暴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愤。只是她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又是要耍什么花样,白疏桐心中暗想,转而想到这里是办公场所,她不信他会胡来。于是她端出一副容人的风度微笑着向谭宗明走了过来,走到他的身边,彬彬有礼的对他说了句“谭总好”便试图绕过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看着白疏桐的客气与疏离,谭宗明笑得更开心了,他侧过身子,将她拦住,对她说:“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白疏桐早就知道,谭宗明敢来这里,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她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予理会。于是她停下脚步,面带微笑的对他说“没有”。
“你没有我有,”谭宗明也学着她的样子面带微笑,但白疏桐却分明看出那微笑中带了一丝戏谑,“你跟我出来一下。”
“不好意思,谭总,我正在工作,不方便会客。”
“会客?”谭宗明惊讶的看着她,“我是客人吗?”
“谭总来找我肯定不是为公事,若是为了私事,自然是客。”
“好吧,有点道理,”谭宗明点点头,对她说:“中午下班,我再来找你。”
“不好意思,谭总,我中午有事。”
“那就晚上吧,下班我来接你。”
“不好意思,谭总,晚上我有约了。”
“噢?”谭宗明将右手撑在下巴上,作沉思状,说道:“这么忙啊,我怎么好像记得你之前扭伤脚住在。。。。。。”
“谭总,我突然想起来,中午的事也不是那么要紧,可以推掉,我把中午的时间都留给你,好吗?”白疏桐慌忙打断谭宗明的话,她紧张的差点要冲过去用手捂住他的嘴。她知道,她身边的同事看似忙于工作,实际上都在竖着耳朵偷听她和谭宗明讲话,这群职场精英八卦起来也是不一般的,看到谭宗明以公谋私,还亲自来找她,已经让他们浮想连翩,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但因谭宗明在场,他们只能强压住心花不怒放,如今要是让他们知道她之前脚受伤后住在谭宗明家里这个八卦,估计得翻天了,而她,就是跳进黄河也再难自证清白了。。所以她竭力掩饰紧张强挤出一丝笑容将他的话头堵了回去。她并不傻,说中午有空就可以缩短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如今的情形,她和他在一起多呆一分钟,她都会疯掉。
“那这束花。。。。。。”谭宗明向她举了举手中的玫瑰。
她赶紧将花接了过来,笑着说:“这花好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好,”谭宗明对白疏桐的反应很满意,她说“中午下班我来接你,那我先走了。”说完冲她抿嘴一笑,便步履潇洒的走了。
望着谭宗明的背影,白疏桐懊恼极了,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他果然跟他说的一样:是个混蛋。
工作间隙,白疏桐免不了被同事们围住八卦一番,多半是问她跟谭宗明是什么关系,他们犹记得当初谭宗明是怎样将脚扭伤的她抱走的。此次他这么大张旗鼓不惜自毁声誉向她道歉,如此痴缠于她,想来必定对她很是不同,更有甚者竟然有人预测,她将成为他们的老板娘。他们的荒唐之言弄得白疏桐十分无奈,心中觉得苦不堪言。谭宗明这个混蛋,把局面搅的如此尴尬之后就闪人了,丝毫不顾及她的艰难处境。白疏桐早已暗暗在心里将他骂了千百遍。
然而,白疏桐无意中发现谭宗明送给她的花束中放了一张卡片,卡片上写了一首诗:
余本兰心结仙友,
奈何唐突惹纷忧。
鄙言谬语勿记久,
卿若颦颦吾更忧。
落款是谭宗明,白疏桐认得,这是谭宗明的字,之前她住在他家的时候曾见过他写的字,十分俊秀有力。看着谭宗明写给她的诗,她不禁莞尔一笑。
中午,谭宗明如约在下班前几分钟出现在白疏桐的面前,让白疏桐想开溜也没逮住机会。于是不情愿的跟着他走到停车场,上了他的车。
“白疏桐,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不了解情况就那么说你,对不起,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求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一上车,谭宗明就郑重其事的对她说,眼睛里流露出的都是真诚,还求她不要生他的气,如此做小俯低,白疏桐基至感觉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委屈,他的态度让她的火气瞬间全消了。
只是突然想到他的花样这么多,这招以前不知道有没有用过,这点让她的心中略感不快,所以揶揄道:“不愧是谭总嘛,这么快就查清楚我跟任连城的关系了?”
谭宗明看着她笑了笑,启动车子,离开了停车场。
“你要带我去哪里?”白疏桐问道。
“带你去吃饭。”既而说道,“星期天下午,张董的女儿子歌约我吃饭,结果没想到她跟我说她喜欢我。”
“然后呢?”白疏桐没想到他居然会提起这件事,有些意外,就顺着他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我对她就像妹妹一样,于是我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是因为怕有些人醋意大发,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
白疏桐明白了,一定是关关把那天的事告诉了安迪,安迪又告诉了谭宗明。白疏桐猜的没错,事实上正是如此。
谭宗明从白疏桐处离开后,径直去了安迪办公室。昨晚严天明走后,他才发现他把手机落车里了。他看到手机里有安迪的未接来电,只是那时已经很晚了,不方便回电话打扰她。今天一早就去找了白疏桐,现在正好顺路去趟安迪办公室,他想安迪找她肯定也是因为昨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