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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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末日】
01
″爸爸，我理解您的心情，也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我已经想好了，我选的这个工作收入虽然不高，却是件很有意义的工作，您就甭劝我了。妈妈，你跟张阿姨说一声，谢谢她的好意。时间不早了，妈妈您和爸爸去休息吧，我明天一早也要赶去单位报到呢。″她向父母道了晚安，就起身从客厅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卧室，关好房门，她却忽然像泡软了的面条般直接瘫软在自己的床上。刚才在父母面前强装出的平静与坚决瞬间就没有了踪影。
她是个性格柔和、内心善良的姑娘，她知道如同自己一样，父母的安静与平和也是强装出来的，他们眼神中难掩的焦虑与担忧，令她深感愧疚与自责，但她知道如果不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恐怕今生都会难以安宁。
从小到大，她都是同学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老师眼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自己父母的乖乖女和掌上明珠。
从部队转业的父亲是街道干部，护士出身的母亲，也在她五六岁的时侯，调到了社区做防疫工作。较高的收入，丰富的阅历，融洽的夫妻感情，加上乖巧懂事的女儿，让这个家庭充满了民主与温暖。父母从来不会强迫她做些什么，包括高考时一向成绩很好的她选择了一个令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专业。
如果女儿当初上大学选择动物医学专业时，他们知道她要走这样一条道路，也许就不会支持她了。
她知道，作兽医、开宠物诊所，是父母所能接受的底线。虽然作为一线城市的街道干部，他们都明白收留救助流浪小动物的积极社会意义，可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专门从事这项工作，无论如何内心都是难以接受的。但她必须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在写大学毕业论文时，所做的那些调研与功课，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而这一切的起源，也是她在大学期间才想明白的。
在她四岁的时候，尚在护士岗位上忙碌的母亲，觉得女儿实在是太喜欢小动物了，就在和丈夫商量后，给她买了一只小狗。那是一只通体白色的小博美。她太喜欢那只小狗了，从早上一睁眼到上床前，从幼儿园回到家或是其他外出活动回来，必做的一件事一定是要抱抱狗狗。
她和狗狗说话、和狗狗玩耍，毫不夸张地说，那只狗狗在她心里就是最亲密的伙伴。
在她五岁的时候，那只小狗已经长大了，她尤其喜欢它奔跑的样子，通体洁白的长毛，优雅的神态，灵活的身体，让她觉得它就是既威风又可爱的小狮子。
有一天，爸爸妈妈要带她去博物馆，她想带上她的狗狗，可爸妈说那儿不让带宠物。她很不情愿地把她的″狮子王"圈进了专用栅栏里。
从博物馆出来，正巧碰到爸爸的好友王叔叔一家三口，王叔叔很热情地留他们吃饭……
等他们回到家，却发现关狗狗的栅栏门开着，她的″狮子王"也不见了。最后，他们在沙发与茶几间的空隙里找到了已经气绝的狗狗，茶几的一侧，还有几片撕碎的巧克力包装纸。
狗狗吃巧克力是会死掉的，如果不是自己出门前没关好栅栏门；如果不是自己回来晚了；如果不是自己把没来得及吃的巧克力顺手放在沙发上，″狮子王″就不会因中毒而死去。自此以后，因自己照顾不周而导致狗狗死亡的自责感便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中。
后来，妈妈曾想再给她弄一只狗，可是她却拒绝了。″狮子王"的意外身亡，是她的难以承受之重。多年之后，″狮子王"仍然会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或是与她嬉戏，或是逆风奔跑……
02
她真的没有想到，当她赶到动物救护所报到的时候，老所长竟然带着所里的两名员工和三位志愿者在大门口迎接她，这让她感到格外的温暖与感动。
流浪动物收养所是非官方组织，员工并不高的工资和所里的其它运转费用，主要来自于爱心人士的捐赠。故而通常很难有年轻人将这件事当做职业来做，尤其是像她这样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年青人，也难怪老所长对她这样看重。
尽管对流浪狗这个群体做过一些功课，并有些零星的接触，但一下子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这么多流浪狗，还是对她的内心产生了一定的冲击。
好在有在学医过程中培养出来的心理素质打底，她很快就通过自我调整适应了氛围、融入了工作。
收养救助工作，可不只是喂喂狗这么简单，为这些狗做绝育、给患病的狗做治疗，尽量的为已经恢复健康的狗寻找收养者等等各项事务叠加在一起还是非常忙碌的。
相对于做治疗这项专业技术性工作，为这些狗寻找新的主人是一项更耗费心力的事。不仅要通过梳洗打扮使这些狗看上去更精神，还要根据品种及个性的差异(狗狗也是有性格的)对它们做一些适当的训练，增强其与新主人的交流互动能力。
她的爱心、热情、过硬的专业素养为所里的工作注入了极大的活力，年过花甲的老所长脸上溢满了笑容，同事们的眼神里也满是钦佩与羡慕。治好一只狗、为一只狗找到新主人，每一件事都让她感到充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一年的春末，老所长的脸上凝重了许多。
同事小李告诉她，根据以往的经验，所里的总体收留量肯定会很快超出收容上限，而现存收容量一旦超限，就意味着要对一部分狗做出处置——实施安乐死，直到达到要求，否则，相关部门就会因超出安全上限存在巨大危害隐患为由处理更多的狗。
她以前是听说过这个规则的，可真的要面对了，还是让她感到无奈与伤感。但她知道这是现有制度与条件下必须要做的抉择。
几天之后，她没有逃避，而是同老所长一起为五只狗实施了″安乐死"。
她要用心中的敬畏，给予它们最有尊严的离开。
03
亲手给狗狗实施安乐死的刺痛，以及这段工作以来的实践与思考，让她清醒的认识到要改变那些缺乏责任感的人的认知状态是件非常难以做到的事，与其在这方面做无用功，不如做一些更有效的实际工作。通过与老所长协商，他们在所里召开了一场讨论会，通过讨论确定了内外两个方向的措施。
对外，通过上街宣传，及上公安养犬管理部门发放养犬小册子等方式，宣传科学文明养犬的专业知识。俗话说不知者无谓，通过对养犬者需付出的精力与心血，结合更具体的犬型介绍，降低冲动型养犬的概率，同时这样还可以避免一些养犬者，因方法不当导致的问题与疾病——因为自己所养的狗狗生病，而导致的弃犬现象，在流浪狗中所占的比率也是很高的。
对内，进一步加强对狗狗的治疗、训练与打理，提高狗狗的领养率，同时通过与相关人员结合，努力争取更高现存上限。
当然，这些不仅需要付出心血，还需要有更多的资金，这方面一方面是争取捐赠，一方面还需要开辟适当的财源，包括员工部分自掏腰包的投入(这个由自己决定)。
说干就干，她熬夜收集整理资料，编印不同场合所用的宣传品。她还开了直播，将常见狗病的防治，怎样驯导不同的犬型，分析不同的性格(狗狗也是有性格的)，如何给狗洗澡、理发等技巧，以直播或点击小视频链接的方式，为养狗(或有意向)的人，更直观地介绍养狗的知识。
她的努力，让更多流浪狗获得了新生。她为此感到格外地充实与快乐。
04
一天，她上街上宣传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两个人一个拿着棍子，一个举着一个大抄网跑进了一个胡同，经验告诉她，这两个人是在追狗，她立马追了过去。
她赶过去的时侯，那两个人已经把一只大黑狗摁在了地上，正准备往一只大麻袋里塞，她立即喊住了那两个人，经过讨价还价，她用100元买下了那只狗。那只狗就是大黑。
大黑是一只老狗了，长期的流浪让它得了很严重的皮肤病，它的一条腿有些微跛，她一看就知道是已无法治愈的老伤。
到所里之后，一有人接近，大黑就会向后躲，哪怕是喂食，投放狗粮的人如果不远远地走开，它宁肯饿着也不会进食，她不由的眼角发潮，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欺骗与伤害带来的恐惧，已经在它的意识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几天之后，大黑已经能允许她的靠近，她开始给它做更细致更有针对性的治疗。大黑的身体慢慢的好起来，真的是一只很威风的黑狗，如果不是老了并且疾病缠身，估计那两个人也不能够抓住它。
这天，她刚给大黑洗完澡，老所长走了过来。老所长围着大黑转了一圈，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大姆指向上对着她向上点了几点，并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丫头，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她忙既客气又调皮地说，看您老客气的，啥事啊，尽管吩咐，不能说保证做好，保底也能基本满意。老所长听她这么说，立马爽朗地笑了起来，连说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可不兴反悔哈。
当老所长说完，她却愣住了。
原来，老所长决定要退休了，把所里的事务都交给她，她听了连连摇头。
老所长说孩子，你的能力、爱心和人品，大家都看在眼里，让你接这副担子，并不是我自己的主意，而是大家共同的意愿呢，大家都一致支持你做这个所长，只是没让大家告诉你而已。岁月不饶人呀，我是咬着牙勉强强撑了这一阵子，孩子，现在由你来接这个班我就放心了！
尽管她是那么的舍不得，老所长还是很快的就与她办完了所有的交接。
她成了这个流浪动物收养救助所的所长。
05
她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她的努力付出，也换来了很好的事业回报。
在老所长退休一个月之后，她迅速地在网上火了起来，市报和电视台的记者也来采访这位被网友们称为″爱心大使"″最美所长"的美女兽医。
记者的连篇报报道让她拥有了更高的支持率。
她并没有因此而飘飘然。对生命的尊重与责任感，让她清醒的认识到还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她去协调与解决，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资金与场地。另外员工的报酬也太低，在她的设想里最起码要让员工们能够达到本市市民的平均收入水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会时不时地跳出来干扰她，那就是妈妈的″催婚"。在妈妈的重压之下，她倒是见过几个相亲对象，可往往不是与对方没有共同语言，就是对方问她何时改行，所以基本上都是一面之后，她就完全失去了和对方继续交往的兴趣。
她索性告诉妈妈自己这几年暂时没有交男友的打算，可妈妈的执着岂是她这一句话就能打发的，她越是不想谈，妈妈帮她找对象的心越盛。沾边的亲戚，她自己所有的闺蜜、关系不错的同事，都被妈妈动员起来，齐心协力地帮她找朋友。对于这些介绍，有的可以直接拒绝，可有的则不得不去应付一下，这对于终日忙碌的她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烦扰。
06
有道是水涨船高，救助所也随着她的爆火引来了更多的关注，到救助所来做义务服务的人也多了起来。她知道这其中有些人是来蹭热度的，但是瑕不掩瑜，救助所名气的扩大和参与爱心救助的人多了总不是件坏事，她只是叮嘱工作人员要一定做好那些新手志愿者的辅导工作，避免因他们的不当行为带来对狗或人的伤害。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随着救助所名气的扩大，救助所区域开始出现有意送来的弃犬，可能是怕被人说缺乏爱心，这些弃犬的主人往往是悄没声的在夜里把狗扔在救助所门外就溜之大吉了，由此也带来了一些问题和隐患，好在救助所的位置比较偏僻，否则这个问题会更麻烦。
有一天，她在查看收养记录时，发现了一个问题——记录显示，在被收养的狗中，大型犬的比例较以往明显偏高，甚至有些身体状况还存在明显问题的大狗都被人领养了。她意识到这里面肯定存在问题。
这段时间她太忙了，不在所里的情况也比较多。为了把问题搞清楚，她找员工们做了更详细的了解，随后她有选择地亲自打了几个电话，对被领养的狗的情况做回访，这几个电话让她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正在屋里沉思，这时员工小陈敲门进来，说是有人找她。因为这段时间到救助所的人比较多，为保证安全和防止意外，救助所大院的铁栅栏大门是关着的，外人不经允许是进不来的。
她来到大门口，一个看上去帅气阳光的青年男子站在门外。通过交流，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经常在她的网上″狗狗家园"常给她语音或留言互动的那个人……
一个月后，她答应了这个人的追求。她恋爱了。
当然，这并没有影响到她对工作的热情与投入。
07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了解，她找到了大型犬领养率偏高的原因——有些居心不良的人，应该是狗肉贩子，编造虚假信息，利用假身份证等方法，将骗得的大型犬直接送去了狗肉馆。她向大家通报了这个情况，请大家在办理领养手续时一定要留心甄别。她还对大型犬的领养程序做了需先预约再领养的调整。这个办法收到了很好的成效，那几个稍做了改扮，编出理由说是代替别人来领养的人也只好气急败坏的悻悻离去。
这天，她正在做几乎每天一小时的直播前准备，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一看竟然是许久没联系的一个闺蜜。闺蜜说好久不见聚一下吧。由于当时所里现存的狗并不多，她也相对轻松了些，就爽快地答应了。
到了约好的地方，闺蜜早等在门外。两人拉着手进了闺蜜订好的房间，她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几个她并不认识的人。引见寒暄过后众人落座，原来是本市兽医圈的几位人士。这几个人都很会说话，酒桌上的氛围很轻松。席间，除去闺蜜外，其他几位都客气地称她为老师。但直觉告诉她，这些人应该是有什么事。
酒宴接近结束，其中稍年长的一个男士才委婉地道明了他们的目的：她在网上做的科普视频和在线答疑，解决了很多普通人养狗可能会碰到的问题，却影响到这些开兽医诊所者的利益，希望她能看在都是同行的份上高抬贵手……
08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昨晚喝得有点超量了，她的头还稍有些晕。洗漱完毕，觉得好多了，她同另一位值班的员工打了个招呼，决定带大黑到外边转转。
紧邻着救助所后院，有一座不太高的小山，也属于所里的资产，之前，她已经与租下这片土地捐给救助所的那位爱心人士协商过关于这座小山的开发问题，如果能开发出来，救助所在资金的周转上将会有很大的改善。
她带着大黑来到后山。大黑确实已经老了，那些因长期的流浪与岁月的积淀综合导致的不可逆修负，加剧了它的衰老，已经进入了狗生残年的它，还要经受一些无法从根本上冶愈的慢性病的折磨。
看着大黑一摇一摇地跟在身后，她索性在一个稍开阔的地方停下来，找了块石头坐下。她还在想昨晚的事，她感慨商人们的唯利是图，所幸她并没有答应他们的条件。商人们这样也就罢了，只是最了解自已个性的铁杆闺蜜，为什么还会接受商人们的委托，作这个中间人！为此，她觉得内心里很有些失落。
她正在沉思，忽然身边传来大黑低沉的嘶吼，那声音带着警觉的愤怒与随时冲出去撕咬的克制，她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走过来卧在她身侧的大黑已经站了起来，它的爪子紧抠着地，身躯微躬，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样子。她顺着大黑望着的方向望过去，一个中年男子正冲着她走过来，她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再看看愤怒的大黑，她猛的想起来，原来这个人就是曾经抓过大黑的那个人。
男人说看了宣传才知道您是这里的所长，失敬失敬。她让他有话直说，那男子就说了他的来意。无非是让她睁只眼闭只眼……她果断地拒绝了他。那男人说何必这么死心眼儿呢……那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她拿起手机说，请你走开，要不然我报警了！男人看看跟本说服无望，这才心有不甘嘟嘟囔囔地转身走了。
09
几天之后，网上忽然出现了一篇名为《一边救助，一边杀戮，表面爱心背后的贪婪》的帖子，这篇贴子以偷换概念与歪曲事实相结合的手法，隐喻地把给部分狗实施安乐死的做法，转换成靠狗谋利的手段，更可怕的是，该帖完全没有提及所涉救助所和当事人是哪一个，但却成功引导了善于自行脑补的网络键盘侠们，将之与她及她所在的救助所对上了号。网上喷子和那些惯爱在自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任意胡说八道的键盘侠们，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实施道德绑架与发泄自己心中阴暗、不满的对象。一时之间各种荒唐、恶意的评论与谩骂如疾风骤雨般向她们扑来。
10
她还是她，却仿佛一下子由人人仰慕的天使，化做了令人切齿的恶魔。
巨大的压力、苦闷与委屈，让她感到窒息，好在同事们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网上也有些鼓励支持她的声音，算是这片无比昏黑中的一抹亮色，支撑着她没有躺下。她听从了同事的建议，以身体欠佳为由暂停了网上活动。
她想去看看老所长，听听这位让她无比尊敬的老人家的意见。
她拨通了男友的电话，对方却说他在外地。这时她才隐隐地觉得最近这位富二代男友对她的热度好像也降低了不少。也许是自己太过于将生活重心放在工作上了，以后也该调整一下，因为总体上她觉得对方还算是个比较体贴的人。
她买了些水果，驱车直奔老所长家。到了老所长家才得知老所长已经住院一段时间了，她暗自责怪自已这段时间太粗心。问明了地址，她又匆忙赶往医院。
当她在病房看到老所长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不由的心中又是一阵阵的刺痛，原本想和老所长说的话一句也没和老所长提。
病房里人很多，老所长身体又虚弱，她只逗留了一会儿就告辞走出了病房。
离开医院，她发现天阴得厉害，如同她的心情。
充满爱心和责任感的老所长被病魔缠身，增加了她心中的伤感，同时她也意识到在她接班之前，老所长真的是带病在这个岗位上硬撑了很长时间。她以此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回到所里的时侯，正看到所里的小李要开着所里的那辆皮卡准备外出。原来是大学城那边有个女生，因为要毕业了，就联系所里希望所里收养她的庞物狗。小李希望重压之下的所长能外出散散心，就问她是否一块儿去，她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踏上这辆皮卡，前方等着她的又将是重重的一击。
11
他们按照那女生在微信上发送的地址信息到达大学城外的民房出租区的时侯，已经接近中午。在等待那个女生的时侯，她发现在这片出租房带着庞物狗进出的大学生不在少数。毕业季临近，界时，所里怕是又会迎来一个收养高峰，如果数量超限，就意味着又会有狗狗会被执行安乐死。她想到了大黑，心里涌起了一股更浓的悲哀。它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受难的吗？
那个女生带着宠物狗出现了，小李打开车门迎了出去。陷在低落情绪中的她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只是用有些失神的双眼静静地望着车窗外来往的行人，忽然，稍远处一对举止亲昵的行人的出现，让她像被针刺了般的猛地睁大了眼晴，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手搭在女生的腰上，为女生打开了一辆白色轿车的车门。她迅速地揉了揉眼睛，清晰地看到那辆正在调头的汽车车牌。不错，那个揽着女生的腰的人，正是那个说在外地出差的他……
12
她坐在山坡上，四周一片黑暗，天上浓厚的云层，加剧了这暗夜的压抑，她更加的觉得透不过气来。
大黑静静地俯卧在她的身侧，它已安静地告别了这个世界。那些衰老性慢性病将不再折磨它，那些流浪岁月中所经历的伤害，也不会再出现在它的梦里。在它已经到达的那个世界，应该不会再有伤害。
黄昏的时候，她带着它来到这里。来这儿之前，她跟所里值班的员工说要带它出去转转。
她给它注射的时侯，大黑很安静，眼晴里也满是平和的安宁。当它安详地闭上眼睛，静静地伏在地上，她觉得它得到了解脱。
接下来的事，就是让自己也得到这样的解脱，为此，她为自己准备了足够的剂量。
她以为的爱情，原来只是一个伪君子的猎奇游戏。她所曾付出的爱心与努力，换来的却是那么多的不解，甚至是贬低与谩骂，这个世界原来有这么多的谎言与欺骗，有那么多的冷酷，有那么多以唯利是图为准则的毫无底线的任意歪曲与污蔑，这样的世界又有什么值得留恋，所以她也打算与这个世界告别。
这个世界也还是有很多温情的，她想到了疼爱她的父母，想到了欣赏她的师长，想到了那些曾经无比亲密的伙伴，想到了和她同样有爱心的同事与老所长，可是这些柔软的温情带来的温度，似乎却难以抵御无情的冷酷带给她的失落与绝望。
可就这样与这个世界告别吗？就这样向那些丑恶的冷酷低头吗？她想到了那些并不了解真相，却肆意对她进行谩骂与攻击的网络喷子。他们中有的是缘于心理的扭曲，而更多的则是源自于他们的无知而又自以为是，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所谓对正义的捍卫，实质上却是一种毫无责任感的″恶行"，从这一点上讲，这样的人的人生里其实也包含了太多的悲哀。
她在下午的时侯曾经写了一篇对网络″喷子"和为谋利而不择手段的商人的控诉，作为她与这个世界告别的告白，原打算在给自己注射之前发到网上，可这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因为只是一篇文字，又怎能改变那些人的无知与扭曲。那她是不是该给深爱自己的父母留几句话呢？这几句话又该怎么说呢……
她摸了摸放在身边的手机，来此之前，她已关闭了手机的移动网功能，这样她就能免受那些来自微信和其它网络消息的打扰。
她拿起手机，准备给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们留几句话，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一亮，她看了一下，原来是老所长给她发来的一条短信，她点开短信。暗夜里，老所长为她写的几句话呈现在眼前。
″每一个困难，都可能成为我们自认难以逾越的困境；每一个困境，都是一场劫数。孩子，我能微笑着面对藏在我身体里的病魔，相信你也战胜自己，突破当前的困境。 突破困境，就是一次战胜劫数的新生。战胜劫难，爱心和温暖就会更有力量。孩子，加油！"
看了老所长的短信，她的手停在空中，刚才想好的几句话，已经没有了踪影，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道闪电撕裂了厚厚的云层，紧接着一片暗黑里传来滚滚的雷声。
一道又一道闪电，撕碎了无边的黑暗，一场大雨如瓢泼般倾泄下来。
这酣畅的大雨将荡尽尘埃与污秽，催发新生命的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