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朵梅花 第一章

2018-03-01  本文已影响343人  骄阳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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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听说过五朵金花,却不知我家有着五朵梅花。

婆婆家有五个姐妹,个个名字中都有一个梅字,这是老外公给取的,老大玉梅、老二淑梅、老三小梅、老四宝梅、老五秋梅。

五姐妹尽管性格迥异,个个都有着自己说不完道不尽的人生经历,甚至有着刻骨铭心的故事或事故,但她们都有一股傲雪凌霜的精神,正如她们的名字——梅。

老大玉梅,退休前在粮食部门工作。老二淑梅,老四宝梅,老五秋梅退休前都是小学语文老师。老三小梅,从小送人做童养媳,因为生活的艰辛和磨难,加上与丈夫不和,至今出家在寺庙里生活。

外公外婆只有五个女儿,但个个都长得清秀俊俏,尤其是小姨更是美人一枚,至今也不失美女的雅称。外婆一生中最遗憾没有生的一个男丁,以至于身处农村的外婆,有一种自卑感,可能还会受到一些人的欺凌与白眼。外公有些文化,当过老师,做过职员,开过商店,最后在学校当会计退休。他并不在意生的全是女儿,更不嫌弃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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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大姨)玉梅今年85岁,一生经历坎坷,年轻丧子,中年丧夫......无数次打击几乎要了她的命,但她还是一路顽强的走过来,并且带着50多岁四肢残疾的儿子一直挺到现在。

大姨长着一副国字脸,花白的头发,皮肤偏白,身材微胖,变形的脊柱骨让她的上身向前弯曲了45度,憨态可掬的样子满脸福相。大多数时候的她都是眉眼带笑,给人一种自然而然的喜悦感。

大姨的性格豪爽大气,乐于助人,谦和温婉中还带着几分坚韧。微O的双腿走起路来好像被拖着用力交叉前行。至今的她还是耳聪目明,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声音较大,笑的时候更是一点也不吝啬,牙齿全露,灿烂如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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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说五姐妹中她读书最多,7岁发模,学的是《三字经》,10来岁跟着私塾老师学习《幼学》有四本,她学的是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后来学《信书》也就是用文言文写信,她就给在抚州开店的外公写信,私塾里有十几个学生,只有大姨一个女生。以后在抚州一中读书。

解放后1950年,经过父母的媒妁之言,大姨许配给了在银行上班的大姨夫,婚后大姨还在读书,直至1955年第一个儿子出生,大姨才停止读书参加了工作。1957年大姨再次生了第二个儿子。

1956年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匈牙利事件”这次事件对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都有所触动,1957年,中共中央做出了《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于是就有了“大鸣大放,引蛇出洞,揪出右派”的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大姨夫因为爱打抱不平,肯管闲事多说话,结果不幸中弹,打成右派,被下放到农场劳教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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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夫在农场劳教时,很少有假回家,1959年大姨生下了大女儿,姨夫只请到一天假回家看看。女儿出生没过多久,从此厄运也开始了,放在奶奶家只有3岁的儿子突然腹痛暴病而亡,再过了几个月,放在外婆家6岁的大儿子也是突然腹痛暴病身亡。据长辈们说是饥饿难耐吃了田里的稻谷以及吃多了芥菜引起的。

大姨说当时感觉天都塌了,为了忘却悲痛,她拼命的工作,死命的干活。最要命的是外婆把双眼都快哭瞎了,说到此时大姨是涕泪交加低声抽泣,嘴里不停的念叨“外婆就是这样被我家害死的”此时我也心中一片酸楚,泪如泉涌......

外婆怎能不伤心了,自己生了五个女儿,好不溶易有两个外甥,那是疼爱有加,还有6岁的外甥长得是人见人爱,小姨现在还保存着和外甥的合影,这个外甥比她小三岁。数十年后大表姐找了一个姓刘的瞎子算过命,说我姐是争长霸长要做老大的人,我说这可能是巧合吧,命中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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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大姨再次生下一个儿子,(1961年生了二女儿)2年后的一个夏天,儿子突发高烧,当时是双抢时节,大多数医生们都去双抢了,诊所只有一个年轻的医生,说是感冒了,开一些药吃就会好的,第二天儿子烧退了些病情似乎好转,二姐还是带着他出去玩了。

大姨哪里知道一个更大的灾难已经向她袭来,而且是伴随着她的终生。老天真是不公呀,为何对大姨这般残酷又无情,此时我和大姨已经泪奔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大姨继续诉说,第二天晚上儿子再次高烧,并且开始意识模糊了,可把大姨魂都吓破了,对儿子说“崽呀妈是吓怕了”儿子睡在床上听到妈的声音,就来找妈明明大姨坐在床沿边,他却朝床里边寻找,不行了大姨和姨夫连夜把儿子送到县医院,诊断结果:乙型脑炎。

儿子在医院里的内科输了3天3夜的氧气,身怀六甲的大姨也身心俱疲了,终于在医院的外科提前产下了第三个女儿,大姨夫是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分身无术呀,有个医院的护工看到大姨一家实在是太可怜了,就为大姨刚出世的女儿找了一奶娘,每月11元,另外还要给每月的粮票和布票。当时大姨30元一个月,姨夫40几元一个月。

在医院里为儿子拼死拼命的住了将近三个月的院,也没有挽回一个健康活泼的儿子,直到10月份文化大革命的一天,医院里、大街上敲锣打鼓比过年还要热闹,儿子高兴得争着要去观看,此时的儿子说话也不是很清了,看到儿子扭转着歪曲的头颅,四肢滴滴答答,翘起一个小屁股,心中那是一声长叹,愁云满布,对于一个不能自理生活的儿子,前路漫漫,她只有坚强坚强更坚强地为家撑起一片天。

好在大姨的身板还不错,能吃能睡,还有两杯酒量。她在粮管所做核算工作,有时还要兼带做营业员,为了更好地安心工作,再次把残疾的儿子送到了外婆家,直到1972年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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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也是文化大革命的第三年,大姨生下了最后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真是老天有眼菩萨保佑,让大姨得到一个健康平安的儿子。

就在当年的下半年,随着“知识青年与知识分子要到农村接受再教育”的运动在全国传开。一场前所未有,声势浩大的动员大会也在全国各地进行,三十多岁的大姨也自愿成为了“五七大军”中的一员,来到农村过上了田野式的生活,不久姨夫也跟随而来。

从未干过农活的大姨,一夜之间从职员变成了农民,从吃商品粮变成了吃农业粮。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记得第一次在山里头的农田里干活,撸起裤腿没有几个时辰,密密麻麻的蚂蟥就像豆角一样挂满了双腿,大姨也被惊吓到晕了,非常瘆得慌。当晚大姨就发起了高烧,足足大病了一场。

为了一家七口的生计,夫妻俩拼死拼活的劳作,大姨说她经常和干重体力活的人在一起,担着一担沉重的稻谷,走过了一条条窄窄的飘板,把稻谷倒入高高的谷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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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外婆病倒了,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时年59岁。大姨又不停的自责,说是被她残疾的儿子给累垮的。大姨说童年的时候,时常看见一个叫做香花的婆婆追着外婆打,而她却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也许是童年时的这个阴影一直困扰,大姨觉得外婆太可怜了,更感到对不起外婆。

随着孩子们的长大,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过些,谁知八十年代初姨夫得了肺癌,84年就病逝了,时年只有五十几岁。这样照顾残疾儿子的重担就落在了大姨一个人的身上。

大姨说如果她走了,这个残疾儿子也过不了半年。有谁能像她一样,50多年来每天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穿衣脱衣,洗脸刷牙,每天大便还要帮他擦屁股,冬天每个星期洗一次澡,夏天天天洗澡,冬天的夜里还要在他脚边放上一个暖壶。大姨说50多年来,从未睡过一天早觉,每天7点钟要帮儿子穿衣服,然后协助他大小便。

儿女们早就想把这个残疾放到福利院去,说是给大姨减轻负担,大姨坚定地不同意,除非我死了,残疾儿子是我的负担,但更多的时候也是我的一个伴了,更是我要好好活下去的一个动力。有时看到大姨陪着儿子行走的背影,我倒觉得更像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儿女们对大姨也非常孝顺,尽管年岁大了,孩子们还是每年都会带她出门游玩,或是访亲探友,当然在外十天半月的还要带上她的残疾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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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香自苦寒来”,用在大姨身上再贴切不过,她经历了风雨更经历了冰雪霜冻,她是我们大家族中最为尊敬的长辈,她的精神也深深地感染着我们几代人,大姨祝您健康长寿!长命百岁!笑口常开!

大姨一生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精神早已走进我的记忆!

她把艰苦的生活也过成了幸福的模样!

她就是那朵开的最鲜艳、最璀璨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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