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看西看

2018-10-27  本文已影响1190人  贾正直

           

            母亲、妈妈、我亲爱的娘,

            你的幽灵现在何方?

            孩儿愿随你去啊,

            在那冰冷的地方陪你漫道衷肠。

            活着,

            你备受穷困与病痛的折磨,

            你解脱了,

            我们将接受无穷的煎熬

            无尽的哀伤  ……

    这是娘去世那天我的日记。娘离开我们50年了,那年我22岁。

    我最不愿想起娘,却又时时想起她,我知道,娘是刻在我的心上了!

                          一

    娘在娘家没有名字,因为排行老四,大家都叫她四姐儿。直到嫁到赵家才由父亲给她取了个名:赵叶群。从此娘有了新名,有了新家,肩头更有了一副重担。

    嘉阳煤矿是英国中福公司办的,有几百名矿工在那里进行最原始的劳作,煤矿造就了一个繁荣的中福场。

    年轻的外公独自一人离开清溪老家来到这里,艰苦创业,终有小成。中福场全街都是茅草房,唯外公家在正街上修了一座一楼一底小青瓦盖顶的楼房。楼上是旅店,供贩夫走卒过夜。楼下卖点小酒,让矿工们借酒浇愁。生意不错,生活小康。外婆一生生了13个孩子,但只养大了三个,我娘实际上是家里的老大,排行12,13的两个舅舅比她小很多。娘没上过学,从懂事起便帮着家里干活。成天忙里忙外,吃得苦,不怕累,练就了一副好身体,一副好性格。

    我父亲同祖父一起经营诊所,也在正街上。也是一楼一底,面积不小,但却是茅草盖顶。独家经营,生意不错。叶赵两家比邻而居,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父亲年青时,岀落得一表人才,加上心灵手巧,更从祖父学得一手歧黄之术,年纪不大已能独当一面。

    父母结婚了,街坊邻居都真诚地说: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结婚后,父亲教我娘认字、写字、算帐。娘早就熟悉了一种古老的记账方式,全是横竖的线条,结果都很准确。在父亲的教导下,很快就学会了用罗马数字算账。父亲还教我娘识别各种中药,并了解各种中药的药性。娘很聪明,不久就能担当抓药的重任,尽管处方上的字龙飞凤舞,刚开始不时问问,不久就习惯了而且从无差错。同时她还担负着采购和炮制药材的工作。娘仍然很忙,很累,但很快乐。

    20岁,娘生了我。她更忙更累更快乐,家里店里井井有条,娘功不可没。

    诊所由家人自已打理。

    由于煤矿人多,中福场乡脚也宽,其他场镇赶场,不是三六九就是一四七、二五八,唯有中福场却是天天赶场,每天街上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祖父和父亲的医术都不错,药利也看得很薄,每日求医者络绎不绝。再加上煤矿管理层常请祖父配制丸药。他们很有钱,为了补身子,药再贵也不怕,什么人参、鹿茸、虫草、龟胶、沉香、犀角再贵也不在乎。祖父也乐得赚他们的钱。小时候我常见娘泡药、切药、晒药、辗药、筛药忙得团团打转。而祖父却常在厨房里娴熟地炼制珍贵的丸药,我闻着蜂蜜的清香,各种名贵药材的药香,感觉非常舒服。祖父见我馋,还不时掐下一小块药膏放进我的口中,那又甜又香的药味让我回味无穷。

    短短两三年,我家又在诊所后面修了一座三开间的住房,住房后面又修了座专门存药的庫房,日子越过越好。娘虽忙虽累却时时笑逐颜开,在我眼中我的娘漂亮极了。

    我一岁半的时候,二弟出生。又过了一年多又有了三弟,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父母很忙,无暇顾及我们。我们也无忧无虑地过着小康生活。三弟很乖,可惜父母由于太忙,疏于照看,一岁多时三弟重病不治,不幸夭折。我很伤心,娘更伤心,一下子娘仿佛老了十岁。

                        二

    解放了。嘉阳煤矿成了国家的,诊所还是我们自己的。中福场更名新中街,繁华依旧,诊所的生意依然很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诊所更名为“芭蕉沟联合珍所”,诊所里多了好几个医生,药房里也多了个药剂。诊所还是那个诊所,祖父、父亲、娘成了诊所职工,有组织的人了,靠领工资吃饭一一每人每月十来元钱。收入少了很多,工作却也轻松了很多,祖父、父母都是随遇而安的人,从老板到员工的转换对他们影响不大。而且娘也有空管管我们了。

    娘经常给我们讲:要知足。要诚信。要节俭。

    说到节俭,娘说:“近河不要枉使水,近山不要枉烧柴”,不懂得节俭再富也会变穷。我把这话牢记心里。

    娘和我们呆的时间多了,我才知道娘是个多么聪明的人。她会背《女儿经》,《婉容词》,《增广》,《千字文》,《三字经》,这些都是她当年在娘屋里学的,一字不识的她仅凭耳听心记,竟然记得一字不差。娘在中福场的同龄人中人气很旺,她成了街上“十大姐”中的大姐,那些各行各业的姐妹们都服她。后来到了诊所,识了字又能把《医学三字经》,《药性歌》,《十八反》,《成方便读》背得一流细水,并能学以致用,真不简单!我想,以娘的聪明、睿智、超强的记忆力和悟性,如果.从小便上学那还了得!

    娘不仅聪明好学而且十分善良。在家中她孝敬公婆,善待小姑,相夫教子;与邻里相处十分和谐;在诊所这个新集体中对人人都友善。有一个叫吴绍南的外科医生,脾气古怪,又有洁癖,单身。大家对他敬而远之。有一次他病了,大家都不愿搭理他,娘却天天给他送水送药,打扫屋子,直到他去世。临死前一生没有服过软,没有夸过人的吴绍南说我娘真是个好人!

    还有一位姓秦的,也是单身,成天猥猥琐琐,说他是医生却从来没人找他看过病,在诊所里被大家呼来唤去地打杂。大家都瞧不起他,娘却可怜他,做好了饭总要招呼他一声,他也毫不客气地坐下就吃,而且吃相难看,食量惊人。连我都看不慣,娘责备我说:要善待他人。

    转眼就是1958年,我小学毕业了。在我的记忆中,我很淘气,但娘从没打骂过我。父亲却是经常打我和二弟,主要原因就是太贪玩,完不成他布置的一天两篇毛笔字的任务。

    那一年,我上中学,离家住校。父亲作为年轻的中医师被县里推荐到成都中医学院进修,家里就剩下娘一个人带着二弟,四弟,五弟。娘既要在诊所上班,又要照顾那三弟兄,还要牵挂着我和父亲,身心俱累。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她的牙掉得很早,工作忙家务多,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加上收入少,负担重,有吃的先顾着'我们,她自已冷一口热一口,饱一顿饿一顿,早早就患上了胃病,常常腹胀、胸闷,晚上躺床上让我们用脚蹬、用脚踩,方能好过一些。就这样娘没请过一天假,上班在药房里一站就好几个小时,下班又忙着做饭洗衣,做针线,实在是太辛苦了。

    我们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娘亲手缝的。那时我们不太懂事,好希望穿一件在缝纫店里打的新衣服,穿一双在商店里买的鞋。其实娘何尚不想让我们穿得漂亮一点啊,可是家里实在没钱,只能自己熬更赶夜地为我们缝。娘,你太苦了。

    我们家的店面充公了,住房也莫名其妙地没有了,娘带着我们住在外婆家。我没听娘发过一句牢骚,倒是时常听她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娘对未来充满希望。

    大战钢铁,新中街也没闲着。一群人挨家挨户搜罗金属制品,美其名曰:为大战钢铁作贡献。外婆家洗脸的铜盆、烧水烟的铜烟袋都贡献出去了,经过一次又一次搜罗,当一切“破铜烂铁”都被搜走之后,竟开始撬箱子上的饰件,那时的箱柜四角都包着铜皮,合页和搭扣当然也是铜的。撬完铜件之后箱柜狼狈不堪,开关麻烦又不能上锁,外婆不免生气抱怨,我娘宽慰外婆:以后我们有钱了给你做套新的。至于我们家,多年辛苦经营都在诊所里,无偿捐岀之后,除了一个木箱别无长物,至于木箱上的饰件当然在劫难逃。我家是真正的“无产者”,娘一身轻松,一心上班挣那微薄的工资,她总是乐呵呵地向往着未来。因为我们都会慢慢长大,娘在耐心地期待着。

                      三

    轰轰烈烈的大跃进后便是惨烈的粮食关。每人每月定量19斤,而且有百分之三十的杂粮。杂粮主要是红苕,五斤顶一斤,还得自己上山去粮站指定的地方挖。现在看来简直莫名其妙,但那时的人们善良、诚信、逆来顺受,从无非分之想。

    19斤当然吃不饱,娘常抽空带着几个弟弟到附近的山上“欠红苕”,所谓欠红苕就是在挖完红苕的地里细细地翻找,能找到拇指大的就算不错了。

    靠着煤矿,家里烧的不用愁。二弟四弟到砂堆上捡煤,不仅夠自家烧还可以卖些给邻居。二弟靠捡煤居然存了四、五元的巨款,他用来买了双胶鞋,因为长年赤脚,穿起来很费劲,但我们都很羡慕他。烧的不愁,吃穿都愁。娘为我们做的布鞋,无论我们如何珍惜,要不了多久就会把鞋底磨穿,因为那鞋底都是用旧布片一层层粘合,尽管娘用麻绳纳得很密还是不经穿。至于吃的就更让娘愁,娘带我们上山找野菜,什么野芹菜,鹅脚板,野高粱,野碗豆,六葱花我们吃了不少,真难吃。如果找到红苕藤,那怕是干的用清水煮一下,黑乎乎的也比那些野菜强,毕竟与粮食粘了边啊!

    药铺里的昆布,就是海带的叶柄,娘拿了点煮给我们吃,咬不烂,但很香。有一次娘煮了点兔丝子,稠稠的像冰粉,娘吃了后中毒了,呕吐不止。还有一次二弟捡来几朵野生菌,煮好后娘把菌叶和菌柄给我们吃,她只喝了点汤。大家都没事,娘却中毒了,看来毒性都溶入了汤中。 娘什么都敢尝尝,我很乆以后才知道。娘是在以身试毒啊! 据说朱老总在长征路上尝百草,他伟大。我娘在粮食关时期以身试毒,在我心里她更伟大!

    邻居陈孃孃,在糖果厂上班。她见我家小孩多,生活艰难,常常帮助我们。有一次她送来不少核桃,当然都是在厂里砸破后发现是坏的,不过还有些没烂透而已。娘细心地把坏的去掉,把能吃的一点点抠出来,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糖做成了核桃糖。这东西在那时可是珍稀物品。我吃了,甜甜的  ,但仍有一股烂核桃的苦味。吃着这苦中带甜的糖果,我深深地体会了娘的一片苦心。

    1960年,父亲终于学成归来,带回的箱子里除了许多医学书还有几十个烘饼,所谓烘饼是面粉加点红糖烘烤而成的最粗俗的饼子。不知父亲买了多久,又存了多乆,每个饼子上都长着不少绿色霉点。现在的人看来当然只能扔掉,可当时我们却视为美食,不几天就被我们几个如狼似虎的兄弟消灭干尽,而且屁事无哉。后来我常对年轻人吹牛说:我们这一代人都有一副钢铁般的肠胃,简直是高级垃圾处理系统,不仅百毒不侵,还能化毒素为营养。

    芭沟人口众多,粮站供销量很大,大米都是由粮站自已加工。当时的出米率据说是百分之七十五以上。联合打米机尾部吹出来不少细糠,细糠附着在墙上、地上、乱七八糟的家具上。二弟和众多小孩都去细细地搜集,拿回家充饥。那可真是好东西,虽然夹杂了不少灰尘,但营养也不少,和在菜汤里稠乎乎的比野菜强多了。

    艰难的粮食关终于过去了。我们都瘦弱不堪,娘更是瘦得不成样子,她的胃病也越来越重,但仍坚强地工作着,顽强地操持着我们这个家。

                        四

    1964年我中师毕业了,试用期一年,每月有29.5元的工资。第一次领到工资,我全交给娘。娘很高兴,我更高兴,能为娘减轻点负担是我最大的願望。娘留下15元,剩下14.5元给我作生活费。我说学校伙食团每月6元就够了,在我的坚持下,娘收下了20元。

    娘高兴得逢人便夸“正儿真有出息,不到18就能挣钱养家了。”

    1965年17岁的二弟幸运地被招进隆昌石油学校,虽然暂时还没工资,至少吃穿不愁了。家里的经济负担减轻了不少,但日子仍然艰难。

    父亲嗜酒,但很自律。实在想喝了,娘会给五分钱让我或弟弟去酒店里打一两烧酒。父亲好面子,当然不好意思自已去酒店打五分钱的酒。我端着一小杯酒小心翼翼地回家,生怕洒了一滴。父亲抽叶子烟,香烟从来不吸,我知道那是因为叶子烟劲大又比香烟便宜得多。娘知道父亲也很苦,总会挪出点钱偶尔给父亲买来一把叶菸放在床头的稻草里,并不时叮嘱父亲少抽点。

    我的大腿上长了疮,我毫不在意。结果越烂越宽,大约有一巴掌大。娘给我洗衣服时发现粘在裤子上的脓血,急忙给我检查后,给我清洗,给我上药。药是娘自已配的,用中药“吹口丹”加上辗烂的消炎片,撒在创面上,几次而愈而且未留下一点疤痕。我的脚生“水锈”,“香港脚”的俗称。又痒又痛,又红又肿,脚丫稀糊糊臭烘烘的,目不忍睹。也是娘配药给我治好了,而且至今从未犯过。

    有一段时间父母同时下到村医疗站。父亲不在时,娘还会自已为患者诊断处方。后来不少人都慕名而来要娘为他们看病。在乡下知名度还蛮高呢!

                    五

  1966年,文革时期。嘉阳的工人造反兵团闹得挺欢,高音喇叭震天彻地,台上的走资派丶牛鬼蛇神黑压压一片,各种杀气腾腾的口号响遏行云。如此热闹娘无心去看。上班之余卧床呻吟。街道上的造反派还想拿当年的“十大姐”说事,说是什么反动组织,娘不怕、不睬。街上的人对娘的印像很好,造反头子见无人响应,只得不了了之。

    诊所的负责人当然也在揪斗之列,娘严厉禁止父亲参与。还说那些人真无聊,闹不了多久的!

    那年我在公社农中。农中教职员工就我一个。四弟小学毕业,中学停招,他就到我的农中上学。大串联的风吹来,学生们强烈要求去串联。我实在不想去,但公社领导、学生家长一致要我带队。不得已,我傻傻地带着一群傻傻的农村孩子踏上了徒步串联的长征路。一走就是十几天,到达目的地一一重庆。我立即决定返程,我这决定遭到不少人反对,在我的坚持下仍一个不少的带回。文件规定返程是可以坐车的。在火车站,我见到许多列车,有到北京的,有到上海的,我真想去那些地方看看,但对家的牵挂,对娘的思念让我毅然挤上了去成都的火車。

    我回家了,给娘买的两瓶牛肉罐头,一瓶已经挤碎了,娘小心地挑去玻璃渣,一边吃一边说真好吃。

                        六

  娘悄悄地为我物色对像,对此我全不放在心上。我才19岁,不急。何况以我家贫穷落后的状况,恐怕也没谁願意嫁。我心里暗暗定下两个条件:一,不嫌我家穷。二,对我父母好。能满足这两条,只要她敢嫁,我就敢娶!

  隔壁就住着一位美女,我们几弟兄都叫她家容姐姐,但我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谁知阴差阳错,她竟真能满足我那两个条件。我们恋爱了,娘很高兴。我们要结婚了,娘亲自带着我们去镇政府领证。还拿出50元巨款,让我们请亲朋吃一顿。并对弟弟们说,我没有女儿,真遗憾。你们以后别叫大嫂,就叫姐姐,从此我也有儿有女了!

    我结婚,娘还不到40岁。一高兴,病也似乎轻了许多。意外地娘怀孕了。娘很不好意思地对家容说:唉,真没想到,要让人笑话了!家容很懂事地安慰娘,让娘好好将息,这是双喜临门。

  娘用生命孕育了六弟,出生时六弟竟然十分健康,这让全家都出了一口长气。

  六弟是娘的骨血,但娘硬着心肠力主将六弟送给别人。父亲坚决不同意,四弟,五弟也舍不得。这让好几家得到消息前来接洽的人大失所望。

    从此,四弟五弟负责带人。每天清晨,四弟早早起来就去牛奶房排队买牛奶。平时就用大米泡软,用木棒擂出米浆,做成米糊,加上父亲千方百计搞来的白糖,六弟吃得满香的。就这样六弟艰难而又幸福地长大:会坐了,会爬了。刚一岁就会走了。

  一年后,赵刚出世。躺在床上的娘高兴极了,娘说,我就是现在死了,也不算短命,我当阿婆了!

    娘忍着病痛,用一床红色的被面给刚儿做了一件披风,那披风披在刚儿身上蛮时髦的。

                          七

  娘做了个惊人的决定:养猪!那时人都愁吃,拿啥养?在娘的坚持下,花不到十元买来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猪崽精心地饲养起来。后来我才领会到娘的苦心。不远处往着一家食品站的职工,他家的两个小孩常啃着骨头在我家门前晃,晃得四弟五弟咬牙切齿,很想揍他们一顿。娘是多想让我们也能美美地吃上一顿肉啊。

    从此四弟五弟除了带六弟又多了一项任务:扯猪草。几个月之后猪儿奇迹般地长大了,尽管不足一百斤,娘决定把它宰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肉,娘坐在床上看着,带着满足的微笑。她一点也没吃,却叫我们放开吃。娘说:看着你们吃,我高兴。

    吃过午饭,我匆匆去离家二十余里的学校。半路上,四弟追来告诉我,娘不行了!

    回到家里,娘已经静静地躺在门板上,身上盖着白被单,身边站着的六弟正喃喃地说:娘娘,觉觉……

  我心冷,泪涌。只在心中反复说:娘,你再也不用受折磨了。

  娘被贫穷夺去了生命。终年42岁!

    娘

    你将健康与  睿智给了我们

    痛苦你一人承担

    娘

    你将善良与顽强给了我们

    冷清你一人承受……

    娘

    在你的庇佑下

    你的儿孙们

    都有出息

    都很健康!

    安息吧,娘,我们永远想念你!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