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女生宿舍
唐甜甜死了。
今早她放在桌上的闹钟又把所有人吵醒，而自己睡得毫无反应。
宿舍长忍无可忍翻身下床，拿起手机砸向唐甜甜的床铺。
手机撞墙反弹掉在瓷砖地上，粉身碎骨，而唐甜甜还无知无觉的睡着。
她死了。
这令我很紧张。
我一紧张就容易口渴，从人群中挣脱，去厕所的水管处接了杯冷水解渴。
端着水杯回宿舍的时候，看见木木正古怪地看着我。
她怀疑我。
我知道。
我也怀疑她。
我怀疑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宿舍长、木木、胖子、女神，她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而且每个人都有理由杀死唐甜甜。
舍长和唐甜甜是上下铺，两人来宿舍报到时曾因为抢床位发生争执。舍长虽然是个台湾妹子，脾气却十分暴躁，心里对被唐甜甜抢走下铺床位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木木跟我一样是本地人，只不过她来自农村，性格敏感自卑。我好几次听到唐甜甜当面嘲笑她又土又村，她不可能不记仇。
胖子喜欢女人，是个同性恋。唐甜甜一直说她会染上艾滋病死在宿舍里，表情浮夸。而且胖子是个东北人，听说东北人都是黑社会，我一直隐隐觉得有一天唐甜甜会被她砍死。
女神与唐甜甜结仇则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事情经过大概是唐甜甜跟班级里男生说女神做外围，直男们为求真相直接当面问女神是不是，还把唐甜甜供了出去。从此两人形同陌路。
至于我，我讨厌她。
……
尸体在暖气房里放不长久，宿舍长提议把她放在阳台上。
阳台没有暖气，打开窗户就是一个天然冰箱，尸体至少不会腐烂发臭。
我们五个抬垃圾一样把唐甜甜抬向阳台，我负责抬着她的一只脚。她的脚冷冰冰的，上面带着一条彩色编织的脚链。
这让我想起来，她在高中的时候，为了讨好一个女混混，一脚把我的书包踢飞了。
当时她的脚上就带着这条脚链。
“肆意，快松手，这里好冷。”木木说。我答应着，松开手，向屋里走。
宿舍长等我们都进来后，把窗帘拉起来遮住尸体。
女人都擅长用看不见的东西就不存在来自我欺骗，比如平躺时肚子上的肉。
舍长站在屋子中间，用萝莉音严肃地说：“我们被困在宿舍里已经三天了，没停水没停电；所有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携带了大量食物；任何手段都不能联系上外界。昨晚，唐甜甜死了。谁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们为什么不走门？”女神冷冷地问。
“门锁了，而且上面的小窗被一块牛皮钉起来，上面写着‘请勿打开’。”宿舍长用萌萌的萝莉音回答，语气中有一点不耐烦，“你没看过恐怖片？”
女神蹙了蹙眉头，表情不以为然，她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唯一的偶像是周总理。
胖子安慰地拍了拍女神的肩膀，说：“我也不赞成走门，现在情况太诡异，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说，把我们困在宿舍里一段时间有什么用？难道就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机会杀了唐甜甜吗？”
没有人回答。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宿舍长看了看不说话的我和木木，十分嫌弃地说：“你们两个每次都不说话，是在cosplay哑巴吗？”
木木涨红了脸，咬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我被逗笑了。
“看见你俩就头疼，今天先这样吧。”舍长说完，爬到床上去补眠。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还不到七点。
女神去洗澡了，木木拿出英语书准备背英语单词，胖子打开笔记本外放开始看日漫。
“你能小点声吗？”木木小心翼翼地问胖子。
胖子翻了个白眼。
木木下意识看向舍长的床铺，舍长戴着眼罩平躺着，仿佛一个聋子。
以往木木都是去阳台背单词的，看来今天她不太走运。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苹果扔给木木，指点道：“这样，你去厕所背。女神在隔间洗澡，你可以在水池那里背单词。”
“这不好吧？”木木期期艾艾地说。
胖子冷哼一声，瞪着我道：“我耳机坏了。”
“没事，我借……送你，送你了，反正我耳机多。”我苦笑着说。
胖子接过耳机戴上，我趴回自己的床上看小说，寝室安静下来。
……
中午，女神和胖子一边看韩剧一边吃饭，木木和舍长在教对方自己的家乡话，笑作一团。我没什么胃口，拿了个苹果，推开阳台门，去看窗外。
窗外是一团一团的白雾，铺天盖地，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好像唐僧掉进了盘丝洞。”我自言自语道。
一阵香甜的味道飘进我的鼻子里。
“好香啊！”
“什么东西这么香？”
房间里的四个人也被这味道吸引，蜂拥而至。
我们五个在阳台上疯狂的嗅，最后痛苦的发现，是唐甜甜的尸体散发出的味道。
五双眼睛炙热而仇恨地盯着她，这倒是她生前常有的待遇。
这味道如此甜蜜，与它相比，我手中的苹果就像胶鞋底一样难吃。我呆滞地转了转眼珠，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尸体走去。
有人比我更快，从我身边跑过时，马尾打在我的脸上像鞭子一样，是木木。
木木疯狂地冲向唐甜甜，不顾众人的尖叫，手掌弯曲如勾在尸体脸上抓了一把——
“是蛋糕！奶油蛋糕，真的是奶油蛋糕！”木木一边向嘴里塞着手里白红交加的东西，一边大喊。
舍长走近了一点，不可置信地说：“真的是蛋糕，只是看上去像……而已，但是，是蛋糕。”她吸溜了一下口水。
我走近用手摸了摸，的确是蛋糕，表面上看起来像是白霜一样的东西是糖粉。除了外表有点可怕以外，这个蛋糕跟普通蛋糕一样，内里都是由一层奶油一层饼坯交替填充的。
只是，它格外的香。
我很确定我们早上抬的时候她还是个尸体，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一具尸体换成一个蛋糕的呢？
没有人提起这个问题，大家都感觉到自己的胃酸正在疯狂的分泌，最后，我们五个像野兽一样跪在地上，把它吃掉了。
吃得干干净净。
……
一整个下午，宿舍的气氛都被沉默笼罩着。
女神还试图去水池边把胃里的食物吐出来，但是除了一滩黄水外一无所获。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吃那么高热量的东西！”女神眼泪汪汪地说。
木木手足无措站在床边，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小声道歉：“对不起。”
宿舍长刚从称上下来，整个人面如死灰，喃喃自语道：“完了，我又胖了，完了，都完了……”
木木终于抵抗不住这种压力，崩溃地大喊：“怎么能怪我，明明是肆意最先出去的！要不是她，我们怎么会闻到那味道！”
三双眼睛都盯着我，我表面上很平静，脑子却在疯狂的旋转着。快，快说点什么！不能就认下这个罪名，绝不！
我冲木木讽刺一笑：“明明你就是第一个知道那是蛋糕的人，那时候我们都没动，是你最先冲上去的。”
“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蛋糕！”木木抽抽噎噎，很可怜地说，“我怎么会知道？”
“你以为是尸体，你还去吃它？”胖子突然问道。
“我……”木木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目光从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身上划过，没有人看她，舍长甚至厌恶地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一早，木木死了。
……
木木死在浴室里，花洒一直开着，所以尸体有些水肿。
这死法很趁她，她总是在哭。
完不成小组作业分配的任务啦，没有做值日害大家被宿管阿姨扣分啦，忘记交网费所以宿舍断网啦，饭卡没钱没人借给她啦……
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她是一只怨种成精，每天活着的意义就是抱怨这个世界对她不好，然后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我们在宿舍长的指挥下，将木木的尸体也搬到了阳台。当天下午，在一阵绿豆味的指引下，胖子发现尸体变成一只巨大的冰棒，这一次大家抵住了诱惑，把冰棒搬回浴室，等它自己融化流进下水管。
宿舍长开始紧张，她总觉得下一个死的就是她，所以开始对我明示加暗示想要结盟。
我差一点就要答应了。
直到她情不自禁开始挑剔我的衣着。
“你不应该穿格子衬衫，看起来很邋遢，而且这个颜色跟你也不搭，显得你皮肤更糟糕了。再说这是冬天，只穿一件衬衫你不冷吗？”
“屋里有暖气，我也不是很怕冷。”我解释。
“你为什么不穿裙子？我觉得你穿裙子比穿裤子好看，穿裤子显得大腿特别粗。”
“你别听她的，她自己穿的像个日本艺伎一样，就觉的所有人都应该这么穿。”女神拿着玫瑰花茶从我们身边走过。
“比不过你啊，我只是穿的像，而你本来就是。”宿舍长针锋相对。
“你有种再说一句！”胖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宿舍长骂骂咧咧地进了厕所，把门关上了。
“怂货！”女神嘲道：“只敢嘴炮，一要动手跑得比谁都快。”
“今晚我就杀了她。”女神的眼睛里闪过一层妖异的光。
“别胡说。”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回到自己床铺上看小说。
“诶，我看你每天捧着本书看，你看的是什么啊？”胖子问我。
“阿加莎的《无人生还》。”
……
“我不让她去，她偏去，靠……”胖子抽抽鼻子，从纸抽盒里拽了一大把餐巾纸，大声的擤鼻涕。
女神的后脑破了一个大洞，身体已经凉了。她不听劝告，执意去揭掉门上封好的牛皮，一个踉跄摔倒，后脑着地，当场死亡。
我能明显感觉到宿舍长松了一口气，假惺惺地劝胖子：“别难过了……”
胖子伸手推了她一把：“她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冤枉我，她死了管我什么事？”宿舍长看到胖子两眼通红，手忙脚乱地向后退：“肆意肆意！你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帮我！”
胖子缓慢地回头瞪着我。
我犹豫了一秒，走进厕所把门锁上了。
惨叫声开始响的时候，我把所有的水龙头打开，开到最大，心里一直在唱谢天笑的歌。
直到敲门声响。
我把门打开。
胖子身上都是血，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呼哧带踹，说：“你还敢开门？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也可以都活。”我说。
“嗯？”胖子用左手倚着门，挑了挑眉毛，摆明不信。
“我们可以把门砸开。”我说。
胖子毫无反应。
我轻轻推开她，对整个房间的血腥视而不见，走到门前站好。
“你砸啊！”胖子像猫戏弄老鼠一样戏弄我，带着一阵因他人遭遇不幸而得到的巨大快乐。
我快速地一把拽下牛皮，扔到一边。
什么也没发生。
“怎么回事？”胖子大力推开我，站在门前向窗户外看。
下一秒，一只铁凳子破门而入，一只凳子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穿透了胖子的脖子。
门的那一侧，能听到女人的尖叫声：“都叫你不要动它了，恐怖电影你没看过吗？”
门的这一侧，门、凳子和人，卡成了造型奇怪的静态雕塑。胖子的下巴还在小幅度的颤抖，嘴里一直流出血沫。
我用手把她眼睛合上了。
……
游戏仓中的少女睁开双眼，在空中“飞跃女生宿舍”的图标上，打了一个勾。
……
公元2018年，世界上第一款全息网游问世，名为“里世界”。
全息网游，是指将玩家的思维投影到游戏中，再通过数据模拟出身体，保留五感的一种游戏方式。
与普通游戏一样，玩家在游戏世界中的进食、睡眠不能满足真实世界里的身体所需，只能保证游戏中的角色正常活动。
同理，在游戏世界中的死亡，也并不会造成真实世界的事实死亡。
但如果你在游戏中被判定为死亡，系统会拒绝你再次进入游戏。据说是由于游戏过于逼真，为了保护玩家的心理健康。
由于全息网游过于逼真，会对玩家的心理状态和精神情况产生一定的影响，所以每位参加者必须经过在线审核，才能参与游戏。
同时，各国都安排了“游戏体验师”参与游戏，通过回收游戏体验报告及时了解游戏中出现的最新问题。
肆意，就是一名游戏体验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