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丁香花
文｜张三先生
一朵丁香花
可能也会有个人，会送给她一朵丁香花，在路边随便摘的也行，小雨觉得自己有些贪心了，因为一朵小小的丁香花。
今天的阳光很温和，市中心医院的花园里，长椅上坐着一个温和的小姑娘，今天她的母亲没有来，没有人给她扎好看的马尾辫，母亲教了她很多次，她还是没学会，她给母亲说自己好笨，母亲笑了笑说，笨好啊，这样母亲就可以一直给你扎马尾辫了，她开心的笑了。
嘿，小姑娘感觉有人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转过身去，又伸出双手去抓了抓，什么也没有，她有些奇怪，又转了过来，静静的坐着。嘿，又是相同的感觉，这次她没有在转过去，她轻轻的说道：“是谁。”
过了一会儿，没人回答，她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表情，“是妈妈嘛，妈妈你别再逗小雨了，快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还是没有人回答，嘿，又是一下，小雨有些慌了，于是喊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喊护士姐姐了”。
“我不在这勒嘛。”一个声音传来，小雨感觉到自己前面站了个人，听声音也是一个小孩。
“你干嘛扯我头发呀”。小雨接着说道。
“好玩呗，我刚刚一直在后面的，你没看到嘛，还是你看不到”。小男孩双手在小雨面前晃了晃，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嗯，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看不见，刚刚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想跟你玩一下的”。看着眼前的小雨，小男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接着有些愧疚的说道。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嘛，我妈妈跟我说的”。确认了眼前人没有恶意，小雨轻轻的说道。
“那，好吧，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王小辉，你可以叫我小辉，我是刚转来的，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我爸爸给我说的”。小辉挠了挠头，笑着说道，眼前的小女孩看不到他的笑容，他相信她能感觉得到。
“你好，我叫赵小雨，你可以叫我小雨，是小雨的雨，是天上下的”。小雨认真的解释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很高兴，她终于有了第一个，朋友。
小辉坐了下来，靠在椅子上，他伸出手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又打量着旁边的小女孩，开口说道：“你，一直都看不见嘛”。
“嗯，是先天性的，但是妈妈说等找到合适的眼角膜，我就能看见了，你坐在我旁边是嘛”。小雨怀着期待的眼神说道。
“喔喔，这样的呀，对的，我现在坐在你的右手边，咱们前面有一个小湖，是绿色的，后面还有树从，也是绿色的，那边还有花，各种各样的花，什么颜色的都有，红，黄白绿…”。小辉涛涛不绝的讲解着。
“我，不知道你讲的颜色都是什么样”，小雨失落的声音穿来，小涛才突然惊醒，小雨并不知道颜色，他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你不知道他们的颜色，那我带你去摸一摸，你先感受一下，你的眼睛迟早会好的，以后你就能知道颜色了”。
小辉伸手就去拉小雨的手就跑，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小雨差点摔倒，小辉才想起慢慢扶着小雨，朝小湖走去。
“把手给我，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掉水里去的”。小辉握着小雨的手，小雨有些害怕，缓缓的才把手伸了下去。
“怎么样，神奇吧”。小辉有些得意的说道。
“嗯，凉凉的，很舒服，这水是绿色的嘛，可妈妈说水是无色的透明的”。小雨轻轻的笑着，手在水里不停的摇着。
听到这个问题，小辉挠了挠头，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这个，我给你解释不清楚，等你眼睛好了自己看了就明白，走，我在带你去摸摸小树”。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尴尬，小辉急忙拉着正在水中摇晃的手，起身朝着树从走去。
“这是树，上面是绿色的，下面有些白，这是石头，有黑的白的都有…”。花园里，一个小男孩扶着一个小女孩，他们一会儿坐在花丛边，一会坐在石头上，男孩的手牵着女孩的手，一个地方摸了一会儿，又去向另一个地方，小女孩高兴的笑着，小男孩也跟着笑。
“这样太危险了，我去扶她回房间吧 ”。不远处，护士对着一个中年妇女说道。
“不了，小雨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让她多玩会吧，我在这看着，你去忙你的吧”。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女儿，中年妇女已经有几丝鱼尾纹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在不远处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18楼的窗边，站着一个男人，也望着两个小孩子，这个除了在儿子面前从来没有笑过的男人，此时正咧着嘴痴痴的笑着，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是紫丁香花，很好看的，不过我最喜欢的白色的丁香花，我家后院就有一片，我妈妈栽的，别提有多好看了”。小辉兴奋的说着，他试着用言语把自己认为最美好的东西说给女孩听。
“真的嘛，等着眼睛好了，我也要栽一片”。小雨眼中满是期待与向往，她伸着手轻轻抚摸着眼前的丁香花，鼻子贪婪的感受着花香，看着眼前沉迷于花香的小雨，小辉不自觉的笑了，他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很美好，或者说，一切都很美好，他以前从没感觉到的美好，在家人面前他装着笑，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他怎么也逃不掉那种灰暗的感觉，生命的短暂像泰山一样压着他，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征服了黑暗。
“好了，我得回去，不然我爸爸该担心了，你在那个房间，我送你回去”。小辉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你，要回去了嘛”。小雨脸上顿时闪现出一丝失落的表情，小辉看到小雨的表情，连忙说道：“我今天先送你回去，明天我在来找你玩，我就住在18楼”。
“好，那你一定要来哦”。小雨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害怕，害怕自己唯一的朋友从此就不见了。
“好，我答应你，咱们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做出了小孩子的专门誓言，小辉扶着小雨，缓缓的走向大楼。
中年妇女没有过去打扰，只是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眼泪，跟着走了进去，18楼的男人去厕所洗了把脸，微笑着走了出来。
此后的十五天，医院里总能瞧见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这里走走，哪里摸摸，出奇的是，没有一个人去打扰他们。
“爸爸，把我的眼角膜捐了吧，捐给小雨，我感觉我的眼睛跟她的挺像的，应该可以的，好不好”。小辉躺在病床上，吊瓶滴滴的打着，他的手掌上早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针眼，先天性心脏病。
“好，儿子，我现在就去给大夫说，让他给看看合不合适”。父亲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他不会在儿子面前哭，永远不会。
一会儿，医生就来了，带着一套小辉看不懂的机器，照着小辉的眼睛折腾了一会儿，欣喜若狂的说道：“合适，真的是太好了”。
听到医生的话，小辉的眼睛顿时放了光，连忙又问道：“真的嘛医生，真的可以”。
“真的，真的，不信你看数据匹配结果，差不多完全一样”。医生认真的指着机器讲道，随后走了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爸爸，我想吃肯德基”。小辉望着爸爸用极其渴望的眼神说道。
“爸爸这就去买，这就去，马上就回来，你等一下”，说完立马跑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父亲，小辉眼睛里缓缓的落下几滴眼泪，他走下床，走到窗边，轻轻的喊了两声：小雨，小雨。那天小辉第一次送小雨回病房才发现，原来小雨就在他楼下。
很快，楼下窗户一个小脑袋伸了出来，“我在呢我在呢，小辉”。
“我看见你了，我给你说，我刚刚偷偷听到大夫说你的眼角膜找到了，你马上就能看到了，怎么样，开不开心”。小辉高兴的说道，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真的嘛，太好了，谢谢你，小辉”。小雨有些兴奋的喊道。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爸爸要来了，你快去休息吧，休息好准备手术，马上就能看到了”。
“好”，小脑袋缩了进去，立马手无足蹈了起来，她高兴在床上跳着，跳着。
带着两大包肯德基的父亲，坐在儿子的床前，流着眼泪，大口大口的啃着鸡腿，喝着口水，吃了一晚上。
小雨等了一天，两天，三天…，手术没有进行，一切如常，小辉再也没有出现，她去问妈妈，妈妈说：眼角膜出了点问题，还得在等等，小辉转院了，去更好的医院治病了。
小雨第一次对妈妈发脾气，她想见小辉，她不吃饭，她摔东西，妈妈带着他去了小辉的房间，她看不见，妈妈带着她摸，也没有。
往后的日子里，医院里的常住病人，都认识了一个盯着丁香花的小女孩。
小雨等着眼角膜，等着，一等就是十年，妈妈经人介绍，说是一种全新的技术，不用眼角膜就能治她的病。
她被带到了美国，对即将进行的手术，小雨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兴奋或者高兴，她恐惧失望，便再也没任何期望。
当医生扯下她眼睛纱布，她呆住了，一分钟后，“妈妈，我要回国，我要回医院”。
两天后，同样的地方，丁香花正好开着，这次坐着的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是个大女孩了，大女孩坐在那，坐了很久，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身往医院大楼跑去。
“那个小男孩呀，是叫小辉是吧，先天性心脏病，在我们医院的时候，他和楼下的一个先天性失明的小女孩成了朋友，在他走的时候，说要把眼角膜捐给那个女孩，可是那个女孩先天性失明是治不好的，我们当然不能告诉他，于是他父亲和我商量，演了一出戏，说他的眼角膜刚好能配上那个小女孩，能让她重见光明，这样至少他能走的安心些，高兴些，他父亲的电话，这就是”。老医生缓缓的说着。
听完，小雨扑的一声，瘫软在了地上，抱着头，低声的抽泣起来。
“这就是小辉的墓了，他生前一直很喜欢白色的丁香花，于是我就把这坟上都种上了，让他感觉就像在家里一样”。还是那个男人，头发已经花白了，他轻轻地说着，尽量用着平和的语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的哀伤。
女孩静静的站在坟前，我来了，你没能送我一朵丁香花，这是我在花店买的，没有你的漂亮，但是也是白色的，过上一年，我自己种一点，就给你多带一点，妈妈总说我笨，其实并没有，我就是喜欢她给我绑头发，就像喜欢你牵着我，给我讲着丁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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