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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2024-05-27  本文已影响0人  华年小筑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86期“误”专题活动。

阿贵摇摇晃晃走在回家的路上,嘴里骂骂咧咧的,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嘶嘶”的吸气声。他矮小瘦削的身影步履蹒跚地就着星光努力沿着熟悉的马路向上吭哧吭哧爬着,浑身疼得厉害。这一刻,曾经引以为傲,建在旧城山上享受最清新空气和最甘甜山泉的小别墅也让他无比烦躁起来。

小县城的深夜,马路两边倒是竖着几根电线杆子,可他娘的就是个棒棒,顶个屁用。阿贵“呸”地一口吐出,嘴里的血腥味又涌了上来,“老周真他娘的下狠手揍啊,这个狗日的。”阿贵嘴里咒骂着。“不就打牌赖个帐,一个个的,真下狠手啊,老子以往赢的时候请这帮怂货喝的酒真是喂了狗。”

沉沉的夏夜里,两边路上草丛慢慢变得葱茏起来,许是阿贵走动的声音太过拖沓沉重,不时惊得草丛里的蝉儿发出此起彼伏的鸣叫声。阿贵撒气地伸出腿向两边扫着,“叫,叫,叫个鬼哟。”

“知,知,热,热。”草丛里越发喧闹起来。阿贵经过这一通发泄,心气却顺了很多,他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的院落,咧开嘴笑了。月光打在阿贵脸上,这才看出这个中年男人面相生得极好,俊逸的眉眼,深邃立体的五官,一笑竟然还有个大大的酒窝,很是喜气。只不过这会眼角青紫,嘴角也撕裂开来,颇有些惨烈。

半坡上一幢两层小楼的院落里,二楼有暖暖的灯光溢出,“这么晚了,小文咋还没睡。”阿贵停下脚步理理自己的褂子,又抹了把自己的脸,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骄傲。“我们王家这是要出个文曲星呢,没姑娘咋,哼,我的阿文可是懂事又心疼人,更别说整个平县一中,我家阿文那是城隍庙的旗杆,独一无二。他老周家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这样想着的阿贵不由得更加挺直了身子,轻悄悄地推门进去。

干净整洁的小院里,厨房的小灯发出昏暗的光影,阿贵心里一热,这是媳妇给他温着饭呢。从炉膛的暖箱里拿出冒着尖的米饭,一如既往地挖出埋在最下面的肉块,香气猛地窜上来,瞬间填满了阿贵的鼻翼,他用力地嗅了两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爸。”厨房低矮的空间里忽然变得更加昏暗,门口瘦高的少年掩门走了进来,高大身影将小灯泡昏黄的灯光尽数挡在身后,少年的身影投射在背后的墙上,折叠成两截,越发给人一种压迫感。

阿贵刚要说话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慌乱地侧过身子,“这都几点了,赶紧睡觉去,你妈呢,咋也不管着点你。”

“爸,我马上睡。就是听到声音知道你回来了。今天不是说去要钱,要到了吗?”少年笑着拖了把小杌子坐到桌前,嘴角的大酒窝完美地遗传了他。

阿贵紧绷的身体避无可避,心里越发后悔起来,他不敢想像儿子要是知道他又没管住手拿着要来的工钱去打牌,会是怎样失望和埋怨的表情。阿贵心里懊恼极了,他低头更迅速地扒着饭想着对策。

“嗯!爸,你的眼角怎么了?”

“坏了,这咋整。”阿贵心里哐啷一声。还未及反应,一双修长细嫩的手已经扳过他的脸看了起来。“爸,这是咋了,谁打的。”少年惊叫一声,“哐”地一声起来,撞得小方桌摇晃起来。没一会,二楼两间连着的屋子灯光亮了起来,两道年轻男孩子的声音从二楼传了过来,“小文,咋了!”

没一会儿,小小的厨房已经被三个半大小子挤满了。儿子们关心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剑刺得阿贵无地自容,他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烤的板栗,良心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真话被三道温暖的目光堵在喉咙边上硬是无法吐出一个字来,“阿贵,这是咋了,小柏,小文,小平你们不睡觉,围着你爸做啥呢!”温柔低沉的声音里,一个瘦小的女人从门口走了过来。

“妈,我爸被人打了。”最小的男孩小平正在变声期,公鸭般的嗓子扯着声喊。“啥!被打了,被谁打了,不是去要钱了,是老周吗?”女人扒开儿子们凑近观察着,“唉哟,这咋下手这么狠嘞,还有天理不,不给钱咋还打人呢?”女人手指轻轻地拂过阿贵的嘴角,“嘶,疼!”阿贵一把打开女人的手,心里做了决定。

“嗯,可不吗?一点情份都不讲。”说着,阿贵又“吸溜”了一声。

“是周叔吗?他咋能这么不讲理,爸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揍他。”大儿子小柏挥着拳头,大大的的眼睛露出一丝凶狠。“嗯,爸,他胆敢把我们三个儿子不放在眼里,揍他。“小儿子小平粗噶着声音。

“你们俩滚一边待着去,用点脑子,打打杀杀的,爸你别担心,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明天放学就找他说道说道。”小文凶狠地训完哥哥和弟弟,回头对阿贵平静地说着。

“那我们一起去。”兄弟两人小声嘟囔。“你们俩老实在家待着,别添乱。”小文吼完看着哥哥和弟弟委屈的表情,无奈地揉揉弟弟的脑袋。“我和同学一起去。放心吧,没事。”

阿贵脑袋“哄”的一声,看着小文三言两语敲定明天的行动,彻底慌了起来。“别,小文,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可不能裹乱,爸自己能解决,你只要好好学习知道不。”阿贵再三强调着直到小文点头答应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夜晚终归是不平静的,阿贵烙烧饼一般翻腾了一宿,顶着两个熊猫眼起床第一时间冲到二楼小文的房间。“大清早的,你找魂啊,小文等你,哼!早上学去了。”媳妇怨怪的声音在院落里嘟嘟囔囔地数落着。“一天天的,多大的人了,还让儿子操心,你可真出息,我可告诉你,你赶紧自己解决了,敢让儿子为难,我饶不了你。

吃饭!还阿贵呢,贵个屁,你最大的能耐就是生了小文。滚下来吃饭。”女人骂完甩手进屋了。

阿贵磨磨唧唧下楼,坐在小杌子上,心神不宁地啃着馍,他的右眼疯狂地跳着,按都按不住。阿贵几口啃完馍冲出门去,他决定今天放学去接小文,跟他坦白认错,儿子太过聪明,与其被他查出来,不如自己认错完事。“最多也就挨顿训。”阿贵“嘿嘿”地笑着,“老被儿子训,这算啥事啊!”阿贵嘴里嫌弃着,眼睛却露出得意的神情。“小文啊,那么优秀,是他阿贵的儿子,媳妇没说错,咋,他就是能耐。”

“哥,哥,你说咱真听小文的,不去找老周拾掇他。”小平探头探脑地跟在小柏身后晃着,“你臭小子赶紧上学去,小文脑子比咱俩好使,说解决就一定行,你别惹事知道不。”小柏蹬上自行车挥挥手,“我上班去了,你臭小子别在路上浪。”

“知道了。”小平踢着石子,“脑子好了不起,哼!哪怕考上北大,那也是我哥,亲的。”想到这,少年又咧嘴笑起来,飞快地跑了。

“同学们,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六十天后你们将要迎来人生的第一次大考,我们平县一中的荣耀终将由你们书写。二模马上就要开始,这个周末老师决定给你们放假两天,下周开始实施分小组差异性补习上课。”班主任后面说了啥,满教室的少年们早已听不到了,不约而同地发出各种“嗷嗷”的叫声,“放假!放假!”热烈的叫喊声里老师也住口不言,无奈地笑了。

闷热的绿茵场上,四围的树荫下零零散散地躺满了午饭后休憩的少年们,小文揪了根草含在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爸肯定瞒了我啥,哼!就他那表情别想骗我,不行,我今天晚上必须去找周叔问问情况。”小文俊逸的眉眼皱成一团。

“呸。”小文吐掉草根坐了起来。“嗳!文子,你愁容满面地咋了。”

“他愁个屁呀,咱平县一中之星,只有他选学校的份。”

“可不,难道是愁递小情书的人太多。”嘻嘻哈哈的调侃声里,几个半大的少年围拢过来挤在小文身边坐下。

“别闹,烦着呢,我爸,昨天被人打了。”小文拂开搂着他的男生,“啥!咱爸被打了,谁呀!头铁嘛。”一个浑身圆滚滚的男孩挤开小文身边的少年坐了下来。“嗯,刚子,我爸去要工钱,没给,被打了,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

“啥,这不欺负人嘛。”小文的话音一落,几个半大的少年立刻闹腾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示要跟着小文一起去把场子找回来。

“不用,刚子,小雷,小宇,我们几个去问问就成。哥几个谢了,晚上我请客,啤酒烤串。”小文团团一揖。“行,就这么定了。都是兄弟,客气啥。”少年们开心地打闹着,推搡着向教室走去。正午的阳光将操场上勾肩搭背的少年身影拉得变了形,涂满了金灿灿的快乐。

“阿贵,今天老孟请假了,便宜了你小子,去长青县拉木头这趟车归你了。”队长从调试室走出来拍着阿贵。

“呀!我说阿贵,你这满脸挂彩是咋整的,啧啧,这也不像弟妹的手段啊!”身材高壮的男人开心地笑着,幸灾乐祸地用力拍着阿贵的肩膀。

阿贵趔趄着闪到一边讪讪地笑着,“那哪呢!昨天喝了点黄汤,跌了一跤。”

“哦,你可真是出息。行,那这活就这样吧。”队长点点头。

“嗳,不是,这不重要,队长,是今天吗?明天行不?”

“咋,家里三个小子吃不穷你,嫌钱多?”队长奇怪地望着他。

“不,不是,就是……”阿贵心里盘算着,一趟下来小一千定额了,“中,我去。”阿贵咬牙,心里琢磨:“小文一向妥帖,最多就是发现我骗他,骂一顿完事。”

“这才对嘛。行,你做一下登记交接,赶紧出发。”队长吩咐完朝另一辆车走去。

“媳妇,我,阿贵。”

“哦,咋啦?这个五块钱一把,都是家里自己种的,你瞅瞅多新鲜。”电话那头声音嘈杂。

“哦,队里派我今天去长青县拉木头,可能得明天回来,我现在回家收拾点东西就走了。”

“哦哦,晓得了。”女人一边答应着,一边与顾客说着话。

阿贵三言两语交待清楚,准备收线,犹豫半晌,心里还是不放心,终于鼓起勇气:“那个媳妇有个事,你别生气。”

“啥事,你又干啥了?”电话里女人大声吼完立刻换了个温柔的声音:“好呢,您慢走,谢谢关照。”女人的声音听得模模糊糊,阿贵把手机往耳朵边贴了贴。

“王生贵,你说,你又干啥了?”突然变大的声音在阿贵耳边高音喇叭般地响起,他急忙拿远听筒,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应该是媳妇捂住了听筒。

“没,没啥,就是我昨天要到钱了,没忍住又打牌输了,脸上的伤是赖帐被老周他们揍的。你晚上给小文说一声,别让他去找人再说道。”阿贵快速说完,“啪”的一声推上诺基亚的滑盖,将女人惊雷一般的吼声挡在了另一个世界,轻轻地呼了口气。

女人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着,头一阵阵发晕,半晌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这是做的什么孽哟,哎!”她再次叹了口气。“王生贵你个怂货,等着让小文收拾你。”女人扶了扶大草帽,憔悴黝黑的脸庞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美好的轮廓,这时满眼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小文啊,那么出息的孩子,是她的儿子。”

平县一中校门两侧开满了各种大排档,小饭馆,周末的美食一条街人声鼎沸,充满了老板热情的吆喝声和少年们清脆的笑声。

“哥几个,放开了吃,反正明天后天放假,咱们好好放松一下。”胖哥烧烤大排档里几个少年围着圆桌正快乐地撸着串,几瓶啤酒在桌子上“嘶嘶”地冒着白烟,“啤酒就这三瓶,你们匀着喝点行了,没到十八岁呢,可不能多喝。”矮胖的老板熟稔地过来给他们上了一把烤茄子。

“我说胖哥,再来几瓶呗,我们明天放假。”圆滚滚的男孩抓着老板的手不停地摇着。“刚子,行了,别为难胖哥。等会你,小宇和我一起去找周叔,小雷你和小飞家住的远就别去了。”小文拉过圆滚滚的男孩,对着另外几个少年说道。

“那不行,说好陪你的。”长相斯文秀气的男孩直摇头。“啥不行的,听小文的,再说了,小雷就你这瘦猴样,能和小飞去干啥。”圆滚滚的男孩说着一把勒过瘦削的男孩,一桌子少年快活地笑起来。“臭小子们,毛都没长齐,还讲究个义气。”胖哥看着这桌子半大小子摇头笑了。

一幢青石垒起的院落里,爬墙虎从围墙外探头探脑地爬了进来,小院里笑语喧哗,几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团团地围了一桌正在喝酒,“来,来吃。老婆子,把中午煮的毛豆再盛一盆出来下酒。”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扯着嗓子吆喝着,黝黑的脸上笑得满脸褶子,只一双小眼睛透出一丝精明。

“来喽来喽。”一个身材圆润的女人答应着,从堂屋钻进了旁边的厨房。“一天天尽是些狗肉朋友,尽知道喝酒打牌。唉!”女人略微佝偻的身体弯腰取了个竹筐出来叹了口气,将沾湿的双手在衣襟上抹了抹,掀帘出去。

“老周,我说咱们昨天是不是把老王给打狠了,他可是有三个儿子呢。”说着这话的一个男人说着瑟缩了一下,圆胖的脸上一时讪讪的。“三个儿子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可真怂,人家老周三个闺女,也没见缩头。”一双布满青荕的手伸到竹筐里抓了把毛豆剥了起来。“就是,还不信他儿子敢来找场子,你别瞎操心了,那输给咱哥几个的千把块钱回头还得要回来呢。”坐在最边上一个略微年轻些的男人扔了粒毛豆用嘴接上,眼睛瞥着老周,“是吧!周哥。”

“必须的,来来,哥几个干,三个儿子咋,老子照揍他。”四个男人端着酒嘻嘻哈哈地再次喝了起来。

“周叔,周叔在吗?”小文身边跟着两个少年站在门外拍门叫着。小胖子把耳朵贴在木门上,“小文,里面不少人,好像喝酒呢。”

“是吗?”瘦高个的小宇也贴了上去。

“周叔,周叔开门,我是小文。”少年拉开两个伙伴又“哐哐哐”地拍起门来。

阿贵这一天总觉得心神不宁,一路赶到长青县自己掏了腰包请工人吃饭,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不,不到晚上一车木头已经捆扎整齐,盖上了帆布。阿贵坐在驾驶室门前踏板上,“叭叭”地吸了口烟,惬意地眯起眼睛,他准备先睡一会,晚上好警醒点。虽说厂里有警卫也难保有那些个胆大的龟孙来摸木头。

“得勒当啷,得勒当啷,咚。”诺基亚特有的铃声响起的时候,阿贵正迷糊了双眼。“是媳妇,这是气还没消?”阿贵向下滑开手机盖子。

“阿贵,阿贵你快回来。”电话里女人哭得声嘶力竭,阿贵“腾”地一下立在地上,浑身莫名地冒起白毛汗。“老周,小文,小文他们杀人了……”女人哭得话都说不清楚。“到底咋了,老周咋了,小文又咋了!”阿贵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心里的恐慌一点点攫住了他,将他往不可知的深渊拽去。

“爸,小文去和几个同学找老周说理,结果老周他们几个喝了酒,推搡小文,两下子不知怎得就打起来了,结果小文同学把人捅了跑了……”在大儿子小柏断断续续的讲述里,阿贵的脑袋像一个摔在地上的西瓜一般炸开,红的,黄的,黑的混在一起,悔恨的汁水留了一地。他哭不出来,黑漆漆的夜空里,星星依旧那么耀眼,可他老王家的天塌了,他老王家最耀眼的那颗星辰坠落了,因为他。

车是开不成了,青平县木材厂的领导知道情况后连夜派了两个人轮换着,满载着木头的卡开进了浓黑的夜里。

医院抢救室的灯还在亮着,瘦小的女人跪在地上双手合什不停地祷告着,虔诚地叩着头。她的身边还跪着两个少年,紧紧地围在她的身边呈半包围状,一个略大的青年头发凌乱,脸上也布满了血道子,却坚定地用手护着自己的母亲,另一个略小的孩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傻了般瑟缩在母亲身旁,一件校服早已脏得不成样子,满是鞋印。

老周的媳妇带着三个女儿在不远处的长条椅子上抱成一团,周围还围了几个人,低声抽泣着。离手术室不远的地上瘫坐着几个人,男男女女都像被抽去了脊柱一般萎顿在地,女人已经哭的没有力气,满脸死气,只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手术室的灯牌,那是他们能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夜在静谧又绝望的忐忑里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向着黎明迈进,而神终究是太忙了。阿贵跌跌撞撞爬上楼的时候,手术室的灯已经灭了,手术室外哭声一片,阿贵心中的那口气泄了,一跟头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阿贵觉得轻飘飘的,仿佛徜徉在云朵上一般,他看着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如此陌生又熟悉。他想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在地上躺着,媳妇傻了一般呆坐在地上。阿贵又四顾望了一眼,有两个警察正在拦着老周家人,还有两个警察正在与小柏,小刚和小宇的父母谈话。

阿贵多想就这样飘走啊,可是他怎么配呢,他没有资格,他是个罪人。天亮了又黑了,这条长街迎着晨光生发出无尽的生命和回响,又随着夕阳敛起所有的能量和喧嚣,再一次沉浸孕育新的希望。

旧城山上的院落黑沉沉的,二楼的灯光再也没有亮过,大儿子小柏仿佛一夜间成长起来,管束弟弟,照顾母亲,只除了,不理他。阿贵爬到旧城山顶,找了块石头呆愣地坐着,夜黑漆漆的,深秋的风像刀子一样吹在脸上,顺着袖笼,领子钻进身体里,只需一会儿身上就凉透了。可阿贵感觉不到,悔恨像烈火烹油,烧得他五内俱焚。

“阿贵,你该死,该死的是你啊,凭啥你犯的错误要应到小文身上啊,你该死啊!”媳妇在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刻扑到他身上疯妇一般咒骂着,满脸凶狠地撕咬着他。

“爸,爸,我没有杀人,我要考大学,妈妈我不想坐牢,妈妈,救救我。”小文恐慌的声音成宿成宿地在阿贵耳边回响。

“小文啊!我的小文啊。”浑浊的泪水从阿贵双手的指缝里漫出,嘶哑的声音泣血般呼唤着,在这个寂静的山头被风吹得四零八落。

“如果……如果……”阿贵一遍遍重复着。

后记

王小文犯故意伤害罪,主犯。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剥夺政治权利八年。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02年5月2日起至2002年9月20日止。

赔偿被害人周志强死亡赔偿金28.8万元。承担周志强被扶养人周小娟生活费,支出标准按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镇居民人均年生活消费支出标准计算至周小娟年满十八周岁。

谢宇犯故意伤害罪,从犯。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02年5月2日起至2002年9月20日止。

赔偿被害人周志强死亡赔偿金9.6万元。

赵刚犯故意伤害罪,从犯,在逃。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十五年。刑期从逮捕之日起计算。

赔偿被害人周志强死亡赔偿金9.6万元。

赵刚自那天捅死老周逃跑后,警察迄今为止没有找到,天大地大,那个圆滚滚的男孩却永远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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