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僧一院
人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当我放下一切时,出家,便是我仅存的念想。然而,我又不舍这生养我的土地,便萌生了远处抄经,回乡念佛的想法来。
于家乡千里外,有一无名寺,寺里有一无名禅师,带着一群有名的小和尚,诵读着有名的经卷。我不辞幸苦,拔苦山,涉酸水,终来到此地。向老禅师说明来意,无名禅师便欣然接纳我这个向佛的人。又嘱咐小和尚在藏经阁旁给我收拾一间厢房来,供我抄经用。
到一切安置好了后,禅师便引着我进了藏经阁。满架满架的经书,只看的我顿感失落——这大抵够我抄上几世几辈吧!无名禅师乐呵呵的把我引了出来,关好了门,对我说:"抄经的事情,我们暂且缓缓,我们先思考你抄经的用意吧。到你想明白了,我再来告诉你抄那些经。"
说完,他便踱步回去。我绝食七日,每天苦思我几十载所遇,所遭,所忧,所扰,所念,所舍,终得那会心处一丝放下。于是便推门而出,似一孩子般,跑到无名禅师前,诉说我所惑。禅师平静的与我对视三小时,终面浮禅色,提笔列出一长串的经卷名录来。说:“拿回去抄吧."
抄经的日子颇觉孤寂,白日一缕阳光,晚间一豆烛火。我终抄的烦躁起来,搁笔出去走走。
寺后,有一无名湖,湖平如镜。纳山川星河入镜,映浮世几多浮沉。禅师来,问我:“你可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的意思吗?”
我弯身道:“弟子不知。”
禅师道:“那便搁笔停一停,悟懂了,再继续抄吧。”
我花了些时日,参悟通这句话的几重滋味后,便去和无名禅师交谈。禅师听完后,道:“你可继续抄经了。”
几个月后,一晚,我于烛火下抄经。飞蛾扑烛而来,我驱之不去,又恐伤了其性命,便取来一纸罩盖于烛外。此刻无名禅师来,又问道:“你可知‘拈花一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道理吗?”
我起身回复道:“弟子不知。”
禅师道:“得闲时,参悟参悟吧。”
又过了不知多久的岁月,只记得门前的雁来了好几回;门前的雪积了几次,化了几次;门前的树青了又黄,黄了又秃,秃了又青。终于,我于一春日的早上抄完了名录上所有的经卷,欲收拾行礼,回我故乡。
辞别时,无名禅师与我立于寺门前,看万物复苏而来。
禅师道:“这几年来,你可还有惑?”
我道:“ 弟子有一惑,还请师傅指点。弟子非寺中人,如今抄了寺中颇多经卷去,师傅可怕我一日佛法修为在师傅之上?”
禅师道:“你可知‘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吗?你看到那远处那棵枯死的大树没?他秃荣了几百年,终枯死而去,倒于那新树旁。然而谁又可否认其曾独秀于林,派开一宗呢?谁又可否认,那新树不是老树的重生呢?且,若君得真佛法,又在我之上。非我之死,乃吾复生。 君师法于我,君不死,我不灭。佛之佛法不死,你我则亘古不灭。”
我道:“弟子懂了。”
无名禅师道:“你已入的佛门,这经书就是你未走的路,拿回去好好参悟吧。”
辞别禅师,我回到家乡,寻一院,翻开那经卷,慢慢研读。一僧一院,寒来署往,日日不歇。
晨钟暮鼓,岁月如梭,我胡须渐长,目光渐昏。已经离了那些抄来的经卷,常打坐于夕阳明月下。一日,一苦痛青年敲开了我的禅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