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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公主

2025-04-24  本文已影响0人  白头江南

建炎四年的临安城,春意正浓。西湖边的柳枝抽出嫩芽,桃花灼灼,可这满城春色却掩不住南迁朝廷的惶惶不安。金兵的铁蹄仿佛随时会踏过长江,将这偏安一隅的小朝廷碾作齑粉。

皇宫内,赵构——如今的高宗皇帝——正襟危坐在垂拱殿的龙椅上,眉头紧锁。案几上堆满了来自前线的军报,每一封都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陛下,宫门外有一女子自称是柔福公主,从北地逃归,请求面圣。"内侍省都知张去为小心翼翼地禀报。

"柔福?"赵构手中的朱笔一顿,一滴红墨晕染在奏折上,像极了血。"朕的皇妹?"

他放下笔,目光穿过大殿的雕花窗棂,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汴梁城破的雪夜。十六岁的柔福,穿着杏黄色的宫装,被金兵粗暴地拽上马车,她回头望的那一眼,满是惊恐与无助。

"传她进来。"赵构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先让旧日服侍过柔福的宫人辨认。"

一个时辰后,当那女子踏入大殿时,赵构几乎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发髻松散,面容憔悴,可那双眼睛——那双与钦宗如出一辙的凤眼,让赵构的心猛地一缩。

"皇兄..."女子跪伏在地,声音哽咽。

赵构示意宫人扶她起来,细细打量。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身量修长,面容清瘦,但眉宇间的贵气却掩不住。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大脚,穿着粗陋的草鞋,布满老茧和伤痕。

"你说你是柔福?有何凭证?"赵构沉声问道。

女子抬起头,眼中含泪:"皇兄可还记得靖康元年上元节,我们在宣德楼观灯,我因贪看鳌山灯火,险些跌下楼去,是皇兄拉住了我的袖子?"

赵构瞳孔微缩。这事只有他与柔福知晓。

"还有...父皇书房里那幅《千里江山图》的暗格里,藏着一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非亡国之时不得轻示于人。"女子声音越来越低,"那夜金兵破城,父皇将它交给了我..."

赵构猛地站起身,玉阶下的群臣一片哗然。这秘密连他都不知道!

"验过她的脚了吗?"赵构低声问身旁的老太监。

老太监躬身道:"回陛下,旧日伺候公主的嬷嬷们都说,面容声音都对,只是这脚...公主当年是三寸金莲,如今却..."

赵构走下玉阶,来到女子面前:"你的脚..."

女子突然泪如雨下:"那些金狗...把我们当牲口一样驱赶。我从燕京逃出来,走了整整一年...赤脚踩过雪地,踏过荆棘..."她伸出双脚,上面的伤痕触目惊心,"皇兄,我的脚...再也回不去了..."

赵构的眼眶湿润了。他想起那个最爱在御花园扑蝶的娇弱皇妹,如今却...

"传旨,加封柔福为福国长公主,赐第宅、田产,择吉日下嫁驸马都尉高世綮。"赵构扶起女子,轻声道,"皇妹,受苦了。"

女子——如今是福国长公主了——伏在赵构肩头,痛哭失声。谁也没注意到,她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绍兴十二年的春天,临安城张灯结彩。被金国羁押十五年的韦太后终于要回来了。

福国长公主府内,巫静儿——曾经的汴梁女巫,如今的"柔福公主"——正在铜镜前梳妆。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原本粗糙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只有那双大脚,无论如何修饰,也无法变成三寸金莲。

"殿下,太后明日就到临安了,您准备的贺礼..."贴身侍女小声提醒。

巫静儿的手顿了一下。这十年来,她夜夜噩梦,就怕这一天到来。真正的柔福公主早已死在金国,是她亲眼所见——那年她在汴梁城外被逃散的宫女错认,才知道自己与公主长得如此相像。

"知道了。"她强自镇定,"把我那对羊脂玉如意备好。"

次日,皇宫内大摆宴席。巫静儿穿着华丽的公主朝服,随众命妇拜见韦太后。当她抬起头,对上太后那双锐利的眼睛时,心跳几乎停止。

"这是...柔福?"韦太后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赵构笑道:"母后,正是皇妹。她从北地逃归已有十二年了。"

韦太后的目光如刀,一寸寸刮过巫静儿的脸:"柔福?我亲眼看着她死在五国城的冰天雪地里,哪来的又一个柔福?"

大殿内一片死寂。巫静儿感到一阵眩晕,她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刑部大牢内,巫静儿被铁链锁在木架上,身上的华服早已换成囚衣。御史中丞万俟卨亲自审问。

"说!你是何人?为何冒充公主?"万俟卨厉声喝道。

巫静儿嘴角流血,却仍强撑着:"我...就是柔福..."

"用刑!"

当烧红的烙铁贴上她的后背时,巫静儿终于崩溃了:"我说...我都说..."

她断断续续地交代了真相:她本是汴梁城外的女巫,靖康之变时遇到逃出宫的宫女,被错认为柔福公主。那宫女告诉她许多宫廷秘事,后来宫女病死了,她便起了冒充之心。

"我...只是想过好日子..."巫静儿惨笑道,"谁知道...一骗就是十二年..."

万俟卨记录下供词,冷笑道:"享了十二年的荣华富贵,你也该知足了。"

处决那日,临安城万人空巷。巫静儿被押赴刑场时,抬头看了看天空——那么蓝,就像十二年前她刚来临时一样。

刀光闪过时,她想起这十二年来的锦衣玉食,想起驸马温柔的眼神,想起那些叫她"殿下"的人...值得吗?她已无法回答。

刑场外,高世綮默默转身离去。十二年夫妻,他其实早知妻子并非真公主——那双大脚上的茧子,分明是常年赤脚行走的女巫才有的。但他选择了沉默,因为那个会为他熬粥、会为他抄经的"公主",比任何身份都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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