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花漾湖》连载之1：夕阳西下
1.夕阳西下
“走吧，时间不早了。”
苍老的手，轻轻抚摸着妞飘散的短发。
“阿婆，是真的吗？”妞回过头来，忽闪着一双大眼，隐隐有光。
“阿婆什么时候骗过你？哎，朱雀家族什么时候才能重返祖山，让鹊山之水倾注花漾湖平原，再现四季花漾、五谷丰登的盛景！”
远方，残阳正缓缓沉下，倦鸟归巢。
苍茫大地，披上昏黄的霞光，一条古树掩映的大道绵延伸向天际。
“那个时候，花漾湖的子民都沐浴着幸福的荣光！一晃就快五十年了，我都老成这样了，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阿婆宛如沟壑的脸，如同贫瘠荒凉的土地，在夕阳下映射下泛着古铜色的光。
“这里就是花漾湖？”妞环顾一周，轻声问道。
“你坐的地方，就是花漾湖湖心岛。最后一次花漾湖花季，好遥远的事情啊！”阿婆深陷的眼眶什么也看不见，杵着拐杖独自喃喃，沉浸在花漾湖的美好过往里。
三百年前，朱雀家族带着部落历经千险，翻越数千座大山、涉过数十条江河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他们倾倒出葫芦里的鹊山之水，点画出花漾湖美妙绝伦的人间仙境。
花的房、花的墙、花的路、花的桥、花的山、花的水……就是刮风下雨，那也是漫天飞舞的花瓣雨！
人们在花海里歌唱、舞蹈、嬉戏、耕种、收获，没有人知道什么叫烦恼哀愁，人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花的芬芳，就是偶尔吵吵架也如秋花一般婉约！
大家最喜欢的，莫过于花漾湖！碧空万里、潋滟波光、四季迭更、花漪荡漾，是每一个朱雀女孩的天堂。
孩提时代的阿婆，最喜欢躺在她的小花舫里，任凭它随波逐流，抬头看天、俯身弄水，饿了一块鲜花饼，渴了一口蜜花露，困了一段沁香梦……
但一切美好，却因鹊山之水戛然而止。
鹊山，是朱雀部落的祖山，是朱雀部落的发祥地。每个朱雀子民的血管里，都流淌着鹊山圣洁高贵的灵魂。只有鹊山之水浸润过的种子才能长出养育朱雀子民的食粮，只有鹊山之水沐浴过的花籽才能绽放于朱雀子民足下的大地。
当年，朱雀先民举族迁徙的时候，除了种子和土，最珍贵的就是腰间那一葫芦鹊山圣水。弥足珍贵的鹊山之水，历经三百年，确保朱雀部落的繁衍盛大。但是，随着空荡荡的葫芦越来越多，朱雀部落的危机也越来越近了。残存的鹊山之水，只能勉强打湿一下为数不多的种子。一季下来，只落得长良莠不齐的庄稼，收几粒空瘪的稻麦。
一代又一代优秀的朱雀子民，试图跨越群山万壑回到鹊山，将鹊山之水引入花漾湖。数十年过去了，他们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少了鹊山之水的浸润，大地枯萎了。昔日如洗的蓝天一片昏黄，如画的土地衰草连天，湖光山色波光潋滟的花漾湖成了斑驳陆离的传说……
留给朱雀部落的时间不多了，葫芦滴尽最后一滴鹊山之水，朱雀部落覆灭的命运将不可避免。
“花漾湖、花漾湖、花漾湖……”阿婆干瘪的嘴唇无助地嚅动着。
“我要去鹊山！”妞头也不回地说。
阿婆猛地一惊僵住了。好一阵，她嘴角微微抽动着，拉过妞的手颤抖地抚摸着。
良久，阿婆长叹一声：“哎！朱雀部落不能重蹈命运的覆辙，不能、不能、不能……”空洞的眼眶木然地迎着远方，阿婆的心是喜还是悲，妞无从得知。
妞当然无从得知，就算知道，她又怎能体会呢？
十岁的阿婆，就像她一般大小，是部落唯一一个曾经真正重回鹊山的人。期间的际遇，阿婆从未提起过。当她提着一葫芦鹊山之水摇摇晃晃地从尘灰中走出，迎接她的是部落山呼海啸般地敬仰。至于她内心真实的感受，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人们唯一知道的是她将部落的命运延续了数十年，为此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时间在静默中停滞。
夕阳下，一道黄烟滚滚而来，依稀一大群人策马奔腾。
妞厌烦地皱了皱眉，回头说道：“他们回来了。我们走吧！”
“问问你阿爸去吧！部落都听他的。”阿婆一动不动。
“别提他吧阿婆。只知道打打杀杀……”妞恨恨地说。
“都过去了，将来你会明白的。”
“没有将来，永远也不！”妞愤恨地从身边扯出一条草根，使劲地咬着。
“你这娃，跟我小时一样。”阿婆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妞把草根一吐，站起身，牵着阿婆的手一步一步挨下山坡。
来到坡底木车旁，妞停了下来，抿了抿嘴，弯起拇指和食指，指尖一合放进嘴里，一声急促尖利的哨声划过晚风。
好半天，没有动静。妞忍不住大声呼唤起来：
“咪鹿咪鹿，回家了！咪鹿……”
咪鹿是妞的伙伴，也是妞的坐骑。这是阿爸一次征战碧风峡的战利品，也是阿爸给妞唯一的生日礼物。当初大家都认为他是一只豹猫，可随着一天天长大，发现他居然是一匹稀世怪马：项上长鬃飘逸如雪，身后长尾绚烂如火，腰身皮纹斑斓如虎，振鬃长鸣宛如歌者行吟。
部族老人们一致认为，他一定是神兽。
在他们心中，有着不谋而合的期待：神兽出、子孙福。或许，花漾湖的春天会再次来临也说不定。
毕竟据阿婆的阿婆的阿婆讲，上一次神兽现世，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
但妞却不关心这些，只关心他是否是一只小小的鹿。朱雀人把小称作咪，小鹿也就成了咪鹿。
咪鹿正围着一丛草打转呢！听到呼唤，意犹未尽地跑到妞的身边，低头蹭了蹭妞的颈子悠悠地哼唱道：“回来了，回来了，咪鹿回来了！”
妞把木车往咪鹿身上一套，扶着阿婆上车坐好，轻轻一踮跃了上去，虚甩一鞭，木车徐徐启动。
“闺房造得高高，村头房前树梢，莫嫌姑娘吵闹，人间喜事来到。”咪鹿摇头晃脑朝着炊烟袅袅的村落深处踏歌而去……
7.舲凌难渡
32.烟消狐散
33.苦涩逍遥
34.故园神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