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庵遗集-北游日录-寄门人马方升(十三)化神下手处
蜡虫做虫做蜡,等之微尘,降地升树,负阴抱阳,机缄绵密,妙运莫测。本年秋七月摘花,来年夏四月摘虫,化神之至,真是莫破。
小鸟巢中之卵,人或取而观之,彼来即移其处。盖卵经人手气候沾惹,他有所以验而知之,恐人伤之也。人之真性污染浊海中,若不时时密验,千更万改,何由登之净域而无坏乎?
要化神,才是性善本体。孟子知性、知天,是从化神悟入。
从化神悟入,所以见得性是善底,此孟子之学得其大原。今人怕讲化神,总是不知性。
下手便要做“毋意必固我”底事,盖学者时时是意、必、固、我,所以不善、不信、不美、不大、不化、不神。今日用功“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去其不善、不信、不美、不大、不化、不神者,以入于善、信、美、大、化、神。圣人之“毋”,是自然之“绝”;学者之“毋”,是用力之“绝”。
人无一息不正,无一息不忘,无一息不助长。这个东西是添减不得底,正与助长便添了,忘便减了,或添或减,都是沾滞,都是尘障,所以不化不神。“勿正”“勿忘”“勿助长”,是用功集义生气,以消磨其不化不神者。
圣人化神与凡夫之不化不神,息息相对,事事相对。反得转来,凡夫即是圣人;反不转来,凡夫方是凡夫。如何视化神为高远之绝诣?
化与不化、神与不神,息息见得,事事见得,当下即见得。但由生至熟,由失求得,由坏求成,不得一下应手,或乍然应手而不能久,则甚难尔。不可以力索也,须泮涣优游以俟之也。下根与上根认定性体之化神都是一样做手。
中下根人也有一息之化神,但不能息息化神,则退坏矣;也有一时之化神,但不能时时化神,则退坏矣;也有一事之化神,但不能事事化神,则退坏矣。化神者,化其性之所本无,神其性之所固有。所本无者,有迹有象之窠臼也;所固有者,无方无体之至善也。
上、中、下虽有生熟、难易、迟速之不同,止此一事而已矣,夫岂有二做乎哉!
学必认着性之化神去做。至于化神不化神、迟速、难易之间,不可强也,视乎天资之敏钝、功候之浅深也。
不化不神,息息退坏,时时退坏,事事退坏,纵百年,旦暮也;息息化神,时时化神,事事化神,则永无退坏,虽一日,万年也,是之谓“悠久无疆”。圣人是“纯亦不已”之化神,颜子是“三月不违”之化神。颜子非全不化不神者,观其“不违如愚”“无所不说”“若无若虚”,非化乎?“心斋坐忘”,非神乎?往尝执伊川“天假之年,不目而化”之说尚未透彻,盖他人尚有一时、一事之化神,况颜子乎?但化神不能如圣人之“纯亦不已”,所以一问➊。
➊杨愧庵于此段阐明颜子亦至化神境界。只因他是“‘三月不违’之化神”,非圣人“纯亦不已”之化神,故两者有所间隔。由此可知,“问”字疑为“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