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下·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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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风拂过,漫山朱红。我扯着祖母的衣角,踩在厚厚一层落叶上,日光穿过树叶缝隙投射下来,斑驳陆离,撒了一山。“祖母,这山分明是红色多些,怎么不叫红山呢?”祖母如往年般,不厌其烦道:“夏天叫青山,秋天叫红山,冬天叫白山,那春天叫什么?七彩山?倒不如都叫青山,最是顺口又简单。”我奔走开去,扒拉着树干下的枯叶,寻着山菇:“这不严谨,名字可是人与事物的标志。”祖母笑道:“不过是个图省事儿的代称罢了,到咱村儿里呼和一声王二虎,十户都开了窗户问你有嘛事。”我一听那略带乡音的语调,便不满道:“祖母,我们是城里人,你可别学那乡下人的方言俗语。”“嘿,你个小妮子,倒跟我装起来了,乡下差在哪了?还城里人呢?你咋不回城里去。”我撇撇嘴不说话,祖母又道:“城里也没啥好的,远比不上山里逍遥自在。”我神游天外:“山底下,是怎样的?”祖母琢磨半晌:“等下次你爹再想起咱娘俩来,叫他载你去山外头瞧瞧。”父亲那威严而不见慈爱的神情浮现心间,我忙道:“算了算了,我也没有很想看,就是随便问问。”说罢吐吐舌头,默不作声的的摘着蘑菇。
转眼,这山就成了“白山”。我装束一新,换上了祖母亲手缝的花棉袄,就连里头的棉花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背着书袋一路走到邻村头,正遇上隔壁那可人的姑娘。她姓曲,唤做可贞,爹娘是学舍里的辅导员,我常艳羡她那极有学问又耐听的名儿,她说这名字取自《易经》中的“含章可贞”一词,怀才而不露,遇机则发,也正应了她那温婉含蓄的性子。她远远瞧见我,招手呼唤道:“不群,不群,快过来!”我应和着,赶过去与她手牵着手向前走。她十分激动的对我说着:“听闻今日有城里学校的辅导员要过来讲学,还会招优生送到城里大学校去学习呢。”我心下激荡:“还有这等好事?”随即又懊恼道:“学费定是不菲吧?”“是免费的!”我霎时间心花怒放:“还有这等好事?”“可不是吗,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呢。”我心波荡漾,不由动了心思:“可贞,你可知晓优生是怎样选拔?”她笑颜如画,毫不吝啬的全盘托出:“说是要选十人,方式就是答卷子喽。”我盘算着,心念愈发坚定,可贞又道:“不群,你我都是有机会的,我爹娘也盼着我被选中,到城里去涨涨见识,不如奋力一试!”我毫不犹豫,拉着她便奔进了学舍,里面已坐满了人,讲台上正立着位身着正装,面容端正的中年男子,他一番高谈阔论,随后分发了试卷,瞧着纸上印刷齐整清晰的字迹,我不禁惊叹这精湛的印刷技术。题目不算难,所需步骤却是繁多,待答完时,方觉双手已然酸痛。我看向邻桌的男孩,他正对着大片空白的试卷发呆,显然是放弃了。而右侧的可贞仍奋笔疾书着,似是要将试卷填满,她漂亮的眸子中泛出闪耀的光彩,如我一般憧憬着青山之下那引人神往的广阔世界。试卷收上,学子们便聚作一团,争论着答案。可贞也拉起我,凑了过去。
不久,试卷便分发下来,我焦急等待着,听着辅导员一张一张的宣读着,好似等待宣判的犯人。辅导员的声音平淡而清冷,却宛若鼓槌砸在我的心弦之上:“王芳,65分;田善许,86分;李明,84分;王二虎,33分……直到可贞的名字出现:“曲可贞,”辅导员的声音略微提高:“97分!”可贞脸颊通红,甚是兴奋,我却愈发捉急。然而下一刻,我便听到:“邹不群,96分!”我心中一喜,这已算是目前为止靠前的名次了。后面我再无心去听,只思索着该怎样与祖母说,下山后又该如何等等。入选名单公布后,学子各各提起了书袋,回家吃中饭。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更有那被家中长辈揪着耳朵却浑不在乎的。可贞又来寻我同回家去,那时太阳正当空,将她一抹微笑照耀的更加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