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语,风之香
白云间网图
有朵寒梅,名叫知夏,是云启的恋人。
云启是一缕微风,和知夏吻过以后,他身上便带着一缕梅花香气。
云启对知夏说,我不要你成为梅树的精魂,等你落了,我就带着你去全世界旅行。
知夏听了很高兴。
但知夏没能化作护花的春泥。
她被一个女孩采摘了下来,裱在了相框里。云启载不动那个相框,只能日日去看她。
知夏不希望云启为她停留。
她说,她有个心愿,希望云启能带着她的花香,去问候更多有缘的朋友。
于是云启在白云与大地间穿梭,开始了他的旅程。
寒冬已去
蜘蛛将网织成,自己却失踪了。
留下空荡的房间,和一朵被封印在相框里梅花,相框孤立在墙角,一如那只被遗忘的蜘蛛网。
知夏做了一个长梦。
直到春季的最后一天,她才再次睁眼。
千万朵花已经红透漫山遍野,她却在黑暗与寂寥中沉默了快一季。
木质的桌子上一桌的灰尘。窗户半开着,不知名的风,依附在知夏耳畔。知夏想念着那一缕叫做云启的微风。
那缕不知名的风和知夏并不相识,他却将遇见知夏的事情告诉了别的小花,就这样,楼底下的私人菜地里,种着几朵自由而散漫的鲜花,混杂着泥土的气息,被不知名的风吹拂着,从下方传来她们刺耳的声音。
“就顶楼那个也配叫花?”
“听说她的主人不喜欢她才没将她带走。”
“叫她小酸菜吧。”
知夏不恨这些嘲笑她干瘪的鲜花,她却不喜欢那缕爱传话的不知名的风。
云启说,寒梅是香的,即使风干了也香。
听燕子说,将知夏从枝头折下的那个少女,离开了这条街。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并不怀念,只是带走了她所有格子裙。
寒冬已去,凉意并未完全消散。
知夏留在了相框的夹层。她无聊到静数自己每一片花瓣打发时间。她开始想着七月流火到来,没有泥土的庇佑,自己是不是会热得想要扇扇子。
我等的人还没来
新搬来的住户,是一对父母带着一个上小学五年级的小男孩。他们刚刚搬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家里,一家三口便出去吃饭了。
一只灰鼠飞快地跳上了桌子,他生气地撅嘴嘟囔着:“真晦气,又是找不到油水的一天。”灰鼠一蹬腿踢翻了桌子上的相册,相册落地碎了,知夏落在地上骨折一般的疼,发出嘤嘤的哭声。
“你这个坏东西,我打你哦。”还好小主人及时赶到,吓跑了灰鼠。
知夏还躺在地上,她的花瓣掉了两片。
“你在这儿干什么,”见地上一地的碎玻璃,这个叫智松的小男孩问地上的知夏,“你不想开在树上了吗?”
“现在不是梅花的时节。我本该凋零,但被人摘了下来。”知夏说。
“可怜的小花,我是个住校生,我带着你去我们学校吧,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陪你说话了。”智松轻轻将她捧起,连同那两片花瓣一起捧在掌心里。
“我不走,我等的人还没来。”
“你在等谁?”智松问。
“云启,他带上我的一缕花香,他像人一样绅士翩翩。”知夏道。
“我听过一个传言,”智松问,“花零落成泥那天,会化作树的精魂,来年又将会回到树上,是真是假?”
“是真的。”知夏回答智松。
“我懂了,”男孩说,“那我将你种在梅树下,明年你开出梅花,我就将你的名字贴在那棵树的树干上,云启会找到你的。”
知夏想了想,同意了。男孩带着他的小铁锹,将知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然后用土轻轻给她盖上厚厚的一层被子。
“晚安。”男孩擦了擦头上的汗,对散发着清新气息的青草与泥土底下的知夏说道。
山脚与麦田
云启来到一处矿山,底下有忙碌的人们,尽管他们不在意花香,他还是给了这些人每人一缕香。他盘旋于山风,和鹰一起。山谷里穿来几声回响,暮色渐浓,没有人回答。是云启自己在引吭高歌。
他看见一位矿工脸上的微笑,是朝着他的脸对视,就仿佛自己是他的一位故友。云启努力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不记得自己与这名矿工何时见过,于是他想,那微笑或许是自己的幻觉。
工人们吃完晚饭就开工了,他们吃饭时是迅速的,干活时是安静的,云启继续赶路。
他驶过一片田野,尽管这一大片麦地景色让人心旷神怡,但他觉得没有秋日的麦田有趣,他想快速地驶过。
他看见底下的稻草人冲他招了招手,便还是落到这麦田底下:“稻草人大哥,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稻草人说:“丛林的鸟兽,都有它们的言语,但它们说忘就忘,这种语言又代代相传。人类却费尽心思地破译。有些人浪费粮食,我半生功德,这些人说忘就忘,像疯了一样。”
稻草人的口音,带着质朴的乡音,而且他情绪很激动,语速超快,迫不及待地想跟风倾诉。
这片麦地云启第一次来,这种乡音云启第一次听。他只听懂了一半,他以为稻草人要对他说的是,人类应该尽早发明出破译鸟语这种机器,这样他就能休息大半辈子,像风一样自由自在了。
他对稻草人说:“做风是不错,你不能如风,你还要每天帮助辛苦的农民伯伯,怪不得你朝我招手了。”
夏末的街道,中秋的花园
不知不觉,云启又回到原来那座城。
他来到一处热闹的街道。
智松将车的脚踏板踩得越来越欢快,但不论他把车骑得有多快,云启都能跟上。
智松快乐得不行,这种抓住夏天尾巴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尽管他大汗淋漓,但是终点就在眼前,在骑行比赛的跑道上,他马上就能拿第一了。
看着小男孩金灿灿的肩头,云启终于不追了。他被智松甩开一段,他看着智松潇洒的背影冲破胜利的红带勇夺第一,跑道上无数人为他喝彩,智松高兴地举起双手为自己庆祝。这振奋人心的一幕,让云启瞧了也打了个响指,他快乐地在天空中盘旋:“真是个快乐的人儿。”
公园里。
一只蜗牛,看着一滩雪糕被扔在公园的凳子上,一点点化成糖水,它想到自己的同伴遇盐也化成一滩水。
它在思考,雪糕是不是也像盐一样的味道?
云启裹挟的梅花气渐无,他带着浓浓的金桂花香,拂过那只蜗牛的触角。
见到这只蜗牛,云启和它打招呼的方式有些特别,他轻轻碰了碰蜗牛头顶的触手,比蜻蜓点水还轻,蜗牛的触手缩了缩。它感受到那缕微风,云启感受到蜗牛足底牢固的吸附力。
“你很香,”蜗牛同他道,“小小的桂花香,和你这样的清风最配了。”
“我在想如何摆脱这种香,可香气一直追着我跑,”云启烦恼道,“那些小花太热情了。”
“你应该离开这片园子。”蜗牛笑道。
“正有此意。”云启道。
“你走了,花儿们会不舍的。如果你愿意留下,我可以让你住进我的壳里。”
“谢谢,不了。”
“秋天快要过完了,你也该拿出点儿脾气,”蜗牛善意地提醒他,“若你不想被别的风欺负的话。”
两片树叶落了下来,云启卷起那两片叶子,让它们不那么快落到地上。云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他那些强大的兄弟姐妹,又要摩拳擦掌,带着十八般武艺随着冷空气南下了。
他感激地对蜗牛道:“谢谢你,我会变强大的。”
网图再相见,与子成说
我是风。
阳光能穿透的地方,我也能。
云启像穿着西装的大人一样挺起胸膛,想起那部电影、那个夏天的主题曲。
他发现窗台边,那个相框不在了。
他在这户人家,见到了那日在自行车大赛中,勇夺第一的智松。
智松家晚餐吃四菜一汤,红茶配米饭,这个家洋溢着幸福的氛围。
爱笑的智松一家,也的确比之前那个孤零零、独自一人踏着雪去树边折梅的少女要开朗许多。
“马上就要下雪了,我要到哪儿去找你呢?”
云启自言自语,在那个房间半开的窗户间来来又回回。
我是那缕带着落梅香气的微风。
尽管香气淡了,但我一直记得你独特的芬芳。
而你呢知夏?
有一天,一个周末,智松背着书包兴奋地冲回家。他放下书包大喊道:“腊月到,梅花开。梅花开了。”
智松的父母都被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梅花开,有什么好值得兴奋的。
智松冲了出去,几乎同一时间,云启追赶上智松的步伐。
他们终于抵达这片园林,在花树边停住。
寒梅绽放,但那些新开的梅花却都不认识云启。
“你有名字吗?”她们问他。
“云启。”他答。
“你就是云启?”花儿们都兴奋起来。
“你们想听故事吗?”云启以为这些小花都对自己过去一年的经历感到好奇。
“你看看后面,后面那棵树上,写着你和知夏的名字呢。”
云启垂下眼眸才发现,树的根部立着一块牌子,上面有知夏的名字。
智松则站在那棵树下仰望天空。
云启凑近那棵树,他找到了知夏的气息。
知夏还在沉睡。
那朵小小的、闭着眼的花苞,就是知夏。
云启萦绕在她的身旁,静待她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