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许久没联络了。有话想告诉你,于是写信。
一直佩服您的伟大理想。爵士乐并不是讨巧的工作啊,尤其在这个许多人并不理解您信念的时代,若要仅是办一个地下酒吧,偏安一隅的话生意也很难坚持吧。很遗憾我今天的目的不是和您重忆那段时光,仅是想和您说声,这是我最后为您写的一封信。
很想和您分享三项——人一生中害怕失去的东西。于我而言:纯洁,念想,爱意,不可或缺。由此我总要想着三项意象,或是三次具体的陈词代表这有些抽象的概念。
:当我洗浴的时候,发觉自己干硬偏褐的短发总在洗头时,头发难有起泡。这时我总会认为是头发脏了。依我二十几年的经验而言,每当头发积累尘垢或是污浊,白亮的洗发液便会如泥一般烂在发隙里,而若加以注意,往往总会搓出纯白的泡沫。我总对泡沫爱不释手,感受它们划过手指的润换。这种感觉直至我去工作时便会难以再次体验。客人到来之前,我便会进行类似宗教仪式的净身(当然我并不是就任这些工作),看着晶莹的蓬在头顶,甚至沐浴液也安然地滑过我尚还年轻白泽的肌肤,心想着待会的“工序”仍要不嫌麻烦地再进行一次。客人总会野蛮地丢我上床,粗暴地撕开我精心打扮的服饰,我总要换件新的,然后他们便会毫不客气,毫无温情地进入,在不知躺过多少客人的床上咯吱咯吱地摇摆着。待我沉默着侧躺静待结束,他们会将晶莹留在体内,亦或让它在我脸上,头发上流淌。不同于浴液的泡沫,我总是对它有难以掩饰的无言感。于是结束之后,我便会再次进行净身,只是虽然头发没有尘垢,但每次客人来过之后,我的头发也不再起泡。
十分抱歉让您了解了我的新工作。于我而言并不是一次妥协,在您离去的时候,我便已忘却妥协的滋味。虽然我仍不可避免地想起以往我们的时光。我一直以来十分支持您的工作,可惜您貌似对自己并无我那般笃定和坚定。您总会宣泄,总会抱怨着世道的不公。这我都理解,我迄今为止从未断绝对您的信任。您出外时十分忙碌,甚至难以回我们那个小小的公寓,但您一直愿意打个电话予我,陪我在夜晚做些短暂的宣泄。自然而然,您的宣泄于我而言,可以称之为报恩。时间的线性变成温柔的骗局(引用),我甚至忘却我与您争拗的因由和始终,我仅记得您与我在地下的某个小酒吧,暗紫的打灯,紧凑的小圆桌,您狂热地眼神注视台上的爵士乐队,小号的吹奏,急促轻快的钢琴弹奏,喉结上下地滚动。那一刻您告诉我,您一定要加入爵士乐。尽管我难以理解其中对您的深刻,但我自然不会反对您的任何举动。
仅有一次,我可能反对了您的举动。不知是什么事,我的记忆依旧模糊,但我们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墙,在无形之中慢慢地隔离着我们。电话中您向我宣泄着,那一次比以往更激愤,仿佛您的自尊受到了挑衅,您的人格被某只脚踩踏玷污,只是那刻,我也不可避免地掉进您的漩涡,随后我沉默着,电话没有挂断,您那边的空气也随之安静。于是我愚蠢的自以为是,自以为您是想要静静。其实那时我若要鼓起勇气,自顾自地揣测了您的用意,再不嫌次数地安慰您一次,可能我们的感情便会延续。可惜我愚蠢的思想让我对您说出早点休息。您挂断了电话,从此您便再无打给我。我曾想打回予你,这才发觉您的电话从不固定,而且我也没有那个勇气向您道歉,我自私的想法让我们不欢而散。
于是我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失去所有的人。虽然我在此仅是提出了两个象征,泡沫和电话。可惜的是我无论如何再也想不出第三个象征了。可能是我的想法仍旧匮乏,但对于爱意,我竟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式代表它。那么就请您讲这封信视为我最后的象征吧。您在理想的路上,想必仍在努力着,正如我一直认识的您一样。希望您不要想起我,生活令人讨厌的是会慢慢变好,因为失去了后,现在平淡无奇的,没有色彩,没有您的生活,便是从开始的纠葛和幻想的高墙,变慢慢变好。时间一直是我最大的幸运。
希望您能打破自己的高墙,若能成为那墙角助力的垫脚石,我仍旧深感荣幸。
无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