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今生的恩怨，来世再还

是惊鸿的一舞，此时的她尚未及笄，一颦一笑却尽显窈窕之姿。

帷幕内，是她朦胧妩媚的笑；帷幕外，是他痴痴的笑。

1.青梅遇竹马

他与她的相识是很久之前了。

早到他自己或许都已经不记得了，仿佛他们一出生便互相知道似的。

这也不怪，他是当朝太子，是无数千金小姐们的如意郎君。

她是将军府中的嫡女，是京城远近闻名的才女。

只是依稀地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

也许厌倦了宫中千篇一律的生活，也许是孩提时代的童真，他溜出了宫，来到人来人往的集市。

他不知道，他与她的邂逅便已经注定。他遇见了同样溜出将军府的嫡女。

或是似曾相识，亦或是情意相投。他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午后。

临别之际，她笑着告诉他：“请你一定要记住，今天同你玩的是将军府的嫡女陶妖妖。”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道：“原来你就是陶妖妖。不过，也请你记住，今天同你玩的是燕国太子叶蓁蓁。”

从此便有了无数花前月下的朝朝暮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爱舞剑，他也不厌其烦。他的剑法是陶将军教的，而她的是他教的。

2．坠花湮

叶蓁蓁与陶妖妖之间的情谊皇后都看在眼里。

只是她不会那么做，皇帝也不会允许她那样做。

原因很简单，燕国重文轻武。

他们是不会把那样大的权力交给一个武将世家的。

而他们心中的太子妃早已有人选——宰相千金贺卓舞。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要您去宫后苑见贺小姐。"侍女卑躬屈膝。

"孤不去。"他冷冷道。

贺卓舞虽有闭月羞花之貌，但骨子里却只有唯唯诺诺。

"殿下不去，恐怕娘娘要怪罪。"

母命难违，他仍是去了。

二月的宫后苑繁花锦簇，群芳争春斗艳，像极了这世道。

贺卓舞见了他，露出谄媚的笑，他觉得一阵恶心。

她试图去拉他的手，被他避开了。

贺卓舞媚态地半蹲在一株蝴蝶兰前："殿下，这花就像翩翩的蝴蝶……"

他只听她说了半句话就不想再听了，那种甜得发腻的声音，令人作呕。

他想起他曾为陶妖妖折过一朵桃花别在她的发梢。

她甜蜜地笑，让他以后不要再摘了，花也是一个生命。若是一定要摘，也只能为她一人而折枝。

他笑，许诺今生今世只为她一人折枝。

一阵清风捎来浓郁的芳香，一抹芳影从不远处的十里修竹间闪过。

他预感不妙，飞奔而去。

他在竹林间穿梭，顺着那缕暗香。

眼前是无尽的嫩红，一树的桃红倾泄而下，犹如翩翩醉蝶，仿佛世外桃源。潭边浸满桃花瓣，仿佛要将这潭水染上了层层嫣红。

朵朵桃花点缀在潭面，微微的涟漪缓缓地扩散泛起，又徐徐地散开。

他看见一朵桃红渐渐地沉入潭底。

是她！他不顾一切地跳下了水……

"你找死啊！"他看着怀中的可人儿，徉怒道。

"有你在，我不会死的。"

陶妖妖灵动的眼眸注视着他，睫毛上带着水珠，犹如被雨水浸透的桃花，楚楚动人。

叶蓁蓁低头去亲吻她的脸颊，"非卿不娶。"他感觉她的脸在微微发烫。

"非君不嫁。"她羞红了脸，看着一朵朵桃花纷纷扬扬。

满树的桃红，此刻只为她盛放。

3．密谋

"不知皇上在为何事发愁。"

寝宫内，皇后依偎在皇帝身旁。

皇帝眉头紧蹙："近年来，梁国多次来犯，占领我燕国东南大部分领土，一直采取的‘以和为贵’，竟让他们越来越放肆。

近几日又进攻中原，朕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其实，我燕国堂堂之大，怎会无一武将。

想当年，陶将军下随我打江山，令梁军闻风丧胆。"

"那为何不派陶将军出征？"皇后侧卧在皇上怀中。

"娘娘是不知，陶将军才多次请缨，渴望收复失地。"

"那就派陶将军出征岂不快哉？"

"若是派他出征，以他的德性准会进行反攻，下旨也难以让他收兵。

这样一来，我大燕与梁国的关系必将近一步恶化。"

"这好办。"皇后莞尔一笑，

"眼下蓁儿与将军府嫡女陶妖妖情深意重，已到了非她不到可的地步，倒不成全他俩，将婚礼就定在他刚好击退梁军的那一段时间。

我想这样大的一件事，他大概不会想错过吧。"

皇上将手顺着皇后的侧身滑落到腰间，叹了口气："皇后的计策犹如一块美玉，可这美玉也有瑕疵啊。"

皇后抓住他的手，幽怨地看着他："此话怎讲。"

"若真的册封陶小姐为太子妃，那今年后武将岂不是也能遮住我大燕的半边天。"

皇后泯然："这好办，到时候我们再一步着步剥削他们世家的权力，找准时机再废了那个陶妖妖。"

"妙哉。"

4.血

黄昏，刀光剑影，夕阳倒映着殷红的血。

鸣金收兵！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退兵！再战！”

是一路上的鼓乐齐鸣，百米长的红毯从将军府一直连通至皇宫。一端是皇家的威严，另一端是重臣的权势。

鞭炮在空中炸开，淹沉在喧嚣喜悦之中。

她，无比激动，阵阵的羞涩涌上心头，撩开帘幕偷偷瞄着轿外。

不知是谁无意间将水泼到皇宫那端的红毯，红得似血……

"皇上，将军仍未收兵。"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那夜，洞房花烛的烛液汩汩而下，似暗红的血……

5．暗藏玄机

"完了，璃洛，我刚刚听见有人说，说……"小宫女胆怯的声音渐渐成了呜咽。

"怎么了，别急，慢慢说。"璃洛是陶妖妖的贴身丫环，她在小宫女恐惧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了不详。

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步摇上的吊坠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昨夜，皇上把将军府的人…全部…打入了………天……天牢……"

"哎，你快别说了。"璃洛忙把小宫女的嘴捂住，可已经为时已晚。

手上的铜镜掉落到地上，碎了一地。"你……你说什么？"陶妖妖眼前泛黑，脑袋一阵眩晕，向后仰去。

"娘娘。""娘娘…"她们急忙扶住她。

"香藤，此话当真？"陶妖妖缓过气来，虚弱地问小宫女。

"都是奴婢不好，娘娘不要……"香藤有些语无伦次。

明明已经知道当了事实，可偏偏还要再问一遍。

她推开璃洛，径直跑向凤仪宫，泪水几乎要溢出她的眼眶

阴郁压抑着整个凤仪宫正殿，如一潭死水般寂静。

皇后坐在凤榻上，居高临下

"你们什么意思？!"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本宫不明白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皇后不动声色，尽显端庄，典雅之态。

"明知故问。"陶妖妖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武玫雪。"

武玫雪，直呼皇后大名，是何等大忌。

"就凭你？"皇后讪笑，轻蔑地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皇后不知道，陶家祖传的无情术，能在百米内以任何一利器，让对方毙命。

"不知天高地厚——秋棠，送太子妃娘娘回宫。"

"不必了，我认路。"陶妖妖冷冷道，转身离开。

6．生死

"不，不！爹娘——"

陶妖妖猛地睁眼，浑身冒着冷汗，眸子似乎有些湿润，惊恐地在黑暗中搜寻着什么。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很大，寂静地落着地上。

初夏的蝉鸣虽不及盛夏那般聒噪，可窗外的雪着实反常。

六月飞雪，必有冤情。

或许，这并不反常。

她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不敢闭眼。她知道她只要一闭眼，那可怕的梦魇就不会放过她。

不过，她倒更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哪怕这梦永无止境，重复循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城陶府狼子野心，有谋反之意，满门抄斩。"

语落，一片哀嚎。

寅时，黑云正一点点吞噬那一弯残月，世间仿佛只剩下了黑暗与残杀。

风，凌乱了她的青丝。

她眼睁睁地看着与她朝夕相伴的亲人死去，

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哭喊着，想到了叶蓁蓁。可他们告诉她，他被禁足在宫中。

她生不如死，宁愿与他们一起死。

可她已经嫁到了皇室，不属于陶府了。

"妖妖。"她听见她母亲无力的呼喊，"好好活着……"

陶妖妖张了张嘴，却听不见声音，她紧紧地咬住朱唇，以至于有些泛白，泪水溢出眼眶，是绝望。

一丝凉意渗入她苍白的脸庞。

下雪了，天地间若柳絮四起；千树万树似梨花皆开。

她难以记起这是几天前的事了。或许是昨天，也许是前天。

她在那土丘坟头插了一株桃树，时不时有人发现她在那里。

她容颜憔悴破碎，憔悴地弱不禁风。

她变得沉默寡言，整日待在宫中。叶蓁蓁时常陪伴着她。

她与他说话时语无伦次，但更多地时候，她趴在他怀里流泪。

许多人都说她疯了。

她笑，可能吧。

7.为谁倾城颜

叶蓁蓁轻轻为陶妖妖盘起云鬓，插上凤钗。

他说她插这支凤钗最好看。

她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娘娘，该走了。"有人催促。

她随众人而去，登上马车蓦然回首，无言。

纵有千种风情，尽在这一回眸。

他目送着她渐行渐远。

叶蓁蓁知道她要被献去西梁之事，但他不知道，陶妖妖是自请的。

皇城外，百姓站在街道两旁，目送陶妖妖离开。

人群沿着十里长街延伸，男女老少皆默默无言。

试问京都哪户人家未受过她的恩惠？

马车内，她孤苦伶仃，眼神空洞。

天空中黑云滚滚，仅有的日光也隐去了，天地间骤然一暗，狂风席卷。

雨倾盆而下，无情地沾湿了马车上的垂帘，猛烈拍打在地面。

她想再看一眼她的家乡，毕竟这一去难回。可燕国之大，她竟举目无亲，何必留恋家乡？

可她终是掀帘，她看见全城的百姓为她送行，热泪盈眶。

原来，家乡不只有家，还有那满城的百姓。

泪，弄花了她的容颜；雨，亲吻着她的面颊；风，撩起她的发丝，模乎了整个世界。

马车变得颠簸起来，似乎到了边塞。

她取下凤钗，出神地凝视。

珍珠雕成的玲珑桃花点缀其上，凤钗的背面，镌刻着"桃之夭天，其叶蓁蓁"。

她紧紧握住微微发的凤钗，沉思：既然好看，那为什么要给西梁人看呢？

8．浮生若梦

七年后，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太子叶蓁蓁继位。

三年后。

"苦芺姑娘，可愿为陛下献舞？"青楼老鸨问。

她默许。

"国王陛下万寿无疆。"她盈盈一拜。

一曲荡人心魄的萧声飘扬而起，她翘首，执扇滑过优美的弧线。

一袭霓裳似五彩朝霞，腰间藤紫色的流苏飞扬，落英缤纷。

叶蓁蓁痴迷地凝望着她，似乎忆起了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后来，他将她赎回了宫，封号昭容。

似乎是一段很长很长的，酒池肉林的生活……

深夜，苦芺姑娘叫醒了叶蓁蓁，指着窗外，远处是满城的狼烟。

几个月前，西梁大举进攻燕国，势如破竹。

可他却……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他狼狈一笑。

她冷笑："窝囊。"

"这是你干的？妖妖。"他淡淡地问，

"是的，不过陶妖妖已经死了，在这里的只是苦芺。"

她轻轻地摇摇头，

"十年前，我一到西梁就被纳入了后宫，接下来的事我不愿说。

后来，西梁王死了，我本应殉葬的。

但我还有仇未报，他们答应替我报仇，而我也会协助他们灭了燕国。"

她的声音冷得出奇。

叶蓁蓁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回忆曾经那个连花都不愿伤害的女子。

"你要杀了我？"他问。

"当然．"她说。

"请便。"叶蓁蓁轻笑。

陶妖妖拿出那把凤钗用无情术杀了他。

鲜血浸透了凤钗，染红了那朵洁白的桃花，顺着"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四字蔓延。

"还记得我们的许诺吗？"她轻轻地说，

"我们都食言了，你娶了贺卓舞，我嫁了西梁王……"

她用力将凤钗插入了自己的心脏，鲜血点缀着她的清颜白衫，流下了两行清泪……

对不起我所爱的人，你不会知道我一直深爱着你，永远爱你，只是……用仇恨的方式。

缘去缘归，爱意悠悠恨缠绵，有情未必就能相约终老，无情未必就是决绝。

忽而经年，三生石畔，等一场衰老的别离，奈何桥下忘川水，中间多少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