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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则变,变则通——宋明理学“天理”世界的搭建

2016-06-23  本文已影响415人  芮家伟

汉末魏晋以至南北两朝,社会板荡,生灵涂炭,近四百年。佛教向往极乐,厌离此世,大兴于国中。彼时士大夫以作达为高,儒家名教自魏晋就备受冲击,流风所及,日渐式微。佛教终于在唐代成为民间及上层社会的文化主流。

儒家的全部关注都在于“此世”,讲入世,讲经世致用,讲修齐治平。只有“此岸”没有“彼岸”,从来没有在乎过穹顶之外的世界。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论语·公冶长》)而释家以此生为虚妄,“三界为一心”,有情众生执迷于此,生灭轮回,难脱六道。不过是梦幻泡影,一心所造。佛教传播越深入,越赢得人心,儒家面临的信仰危机就越深。(好比人费心尽力,整理笔记背要点,结果旁边一人看了半天,幽幽一句,考试根本不考这些,何其沮丧。)

“昨日之会,大率谈禅,使人情思不乐,归而怅恨者久之。此说天下已成风,其何能救!古亦有释氏,盛时尚只是崇设像教,其害至小。今日之风,便先言性命道德,先驱了知者,才愈高明,则陷溺愈深。在某,则才卑德薄,无可奈何他。”(《二程遗书》卷二)禅宗佛理大行其道,儒学才士怅恨隐忧一览无遗。

面对禅风挑战,源起唐代的宋明理学(中古新儒学)应运而生。如何化解这场学术或信仰危机?儒家只有守护了人世间的意义,自己关于人伦世务的努力才不至于白费。直接的方法有:寻找证据证明“此世”并未虚妄幻象;证明佛教三界六道、十法界的理论为非,“此世”为唯一之存在;创建一套新宇宙观,搭建自己的“彼岸”世界。归根结底,就是为儒家重新寻找“存在的意义”,将此世“坐实”。前贤们选择了最后一项,发明了“天理”世界。

《二程遗书》卷二十一,“《书》言天叙、天秩。天有是理,圣人循而行之,所谓道也。圣人本天,释氏本心。”理学领袖将人道与天理相对应,儒家顺天而行,天理不易,人道亦不易。“天理”作为一个无需证明、不存在争议的价值(甚至是至高至大、终极权威的价值),由此衍生出的儒家价值体系,也就有了动摇不得的支撑意义。“天理”即为儒家人伦经济存在的基础、价值的源泉,所有立论的可能正在此。可以说新儒家抬出“天”、“天理”,为自己背书(endorsement)。

黄宗羲《明儒学案》讲程朱理学一派,“在天为气者,在人为心;在天为理者,在人为性”。这种对应关系显明无疑。将儒家的心性说与形而上的“天理”呼应,终于将儒家原本着眼实践、规范约束、教导式的“人间秩序”学问,理论化、哲学化(甚至有一点点宗教化的意味)。

理解了这种对应,再看王阳明“良知即天理”“天理之良知”的命题:“天理”“良知”并非等同的关系,两者实为对应的关系。在天之为理,在人之为性,而“良知,心之本体,即所谓性善也……性无不善, 故知无不良。”“夫良知即是道,良知之在人心,不但圣贤,虽常人亦无不如此。” (《传习录·又答陆原静书》)

若以“对应”为关键词再往下看,新儒家抬出的“天理”与西方的“上帝”,概念上也有相似之处。《朱子语类》卷一,“而今说天有个人在那里批判罪恶,固不可说。道全无主之者又不可。”朱熹不能接受西方上帝、造物主观念,但“道全无主之者又不可”,故举“理”以应之。简单讲,宋明理学为儒学提供了宇宙论和本体论,弥补了孔夫子“性与天道”的部分。

二程兄弟言“天地无心而成化”,“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朱熹“(理)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只此气凝聚处,理便在其中……若理,则只是个净洁空阔的世界,无形迹,他却不会造作”。“天地别无勾当,只是以生物为心。”(均出《朱子语类》卷一)由此以观,理学家所言“天地”“理”者,作为终极的概念,价值的源泉,并没有特别功能。其作用在于提供了一个容纳万物、现实世界的空间,一个言说成为可能的基础和平台,一个逻辑上的架构,统辖了一切命题。

从这个意义上,“天/天地”“理”只具有逻辑学上的意义。类似的表述可以在《道德经》二十五章找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当一个唯物主义者明晓“天”、“道”作为逻辑学概念、作为言说的框架之后,问天求道、穷本溯源意义也就不大了。关注蕴于万物之“德”,此间的人心人欲,经伦世务,方为正途。这又回归到孔子,回归到儒学“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的起点。

穷则变,变则通——宋明理学“天理”世界的搭建

2016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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