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看不见的城市：城市的梦

我读过很多有关城市的书，但只有这本书，讲了城市的梦。

这是有关城市的梦，也是城市催生的梦。卡尔维诺写下了各种各样的城市－－大多是梦幻中的－－而他笔下的马可波罗和中国皇帝也在不断诘问中迷失在梦的深谷里。回过头来想想，很有点庄周梦蝶的意思。

这些有关城市的梦当然是很美的。实际上，卡尔维诺所写过的一些城市，在若干幻想文学中都出现过，比如我最喜欢的《蓝熊船长的十三条半命》中被抓住的城市和住在里面的法汤姆。至于那些轻盈的城市，我们在许多游戏里已经见过了，尽管可能没有那么美－－比如重力眩晕，或者bioshock中的哥伦比亚城。提出这些是因为，我觉得这本书完全可以被视为人类关于城市的所有幻想集合，并能够为任何文学或新媒体作品的创造提供素材。

不过，这本书的意义绝不仅于此。它本身也是一本卓越的书，结构非常美丽。马可波罗和皇帝的讨论是串联幻想的线索，他们的讨论影响了接下来的幻想，而这些线索也随着幻想内容的提供而不断变幻。最棒的是，每一段讨论都既可以视作是一个结局，又可以看作是个开始。整本书既可以拆分开作为一个个独立部分存在，也可以整体存在；而书的最后一页最后一段－－“在地狱里寻找非地狱的人和物，学会辨别他们，使他们存在下去，赋予他们空间”并不代表着本书的终结。这是一本对书虫而言理想的书－－它没有终结，不断继续，每一次进入都有不同的面貌。

除了结构之美外，在描述各个城市时，卡尔维诺也理解和描述了各个城市的问题。而预言似的精彩之句比比皆是：“人在旅行时会发现城市差异正在消失，每座城市都与其他城市相像，它们彼此调换形态、秩序和距离，形态不定的尘埃入侵各个大陆”。或是艾尔西里亚，重要的只有关系，而居民消失后“只有交织纠缠着的蛛网在寻找一种形式”。或者“是观看者的心情赋予珍茹德这座城市形状”，或是这一段，它所描述的东西完全可以当作本文的结尾来理解现实的城市与想象的城市以及笔者在写作时感受到的无力情绪：

“如果我要根据自己的亲眼所见与亲身经历来向你描述阿格劳拉，就只能告诉你，那是一座毫无色彩、毫无特征、只是随意地建在那里的城市。但是，这话也并不真实：在某些时刻、某些街道上，你会看到某种难以混淆的、罕见的、甚至是辉煌的事物；你想讲述这件事物，可是那些关于阿格劳拉的传说已经把你的词汇给封住了，你只能重复那些传说的话，却讲不出自己的话来。

因此，当地居民始终相信他们居住的是一座建立在自己名字之上的阿格劳拉城，而不能发现那座生长在自己土地上的阿格劳拉城。虽然我愿意在记忆中将两座城市分开保存，但只能向你讲述其中一座，另外那座则无法用语言描述，因为她早已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