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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段九

2017-05-09  本文已影响0人  郭荒虎
快刀段九 听说,天下第一快刀。是个姓拓拔的。他有两把刀,其中一把霸唱刀可过喉不沾血。这个我信。可我不信,他的刀比我的快。每次我拿起刀的时候我都想,他都又没和我比,凭什么说他是天下第一快刀。但我,又没法和他比,一来,他在大漠,我在江南。一来,他是刀客,我是厨子。

我叫段九。江南天外楼的老板,也是楼里的大厨。俗话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是说到厨艺快刀,我便是那天外天,人外人。我刚来江南时,推盏馆的大师傅王筷嫌我天外楼招牌取的太大,带人前来试菜。

我给他片了一盘鱼,再蒸了一碗蛋羹。

鱼是普通的鱼,不是那黄河鲈,也不是那野生苏眉。蛋是普通的蛋,不是鸵鸟蛋,也不是那凤凰蛋。可王筷看了一眼,就认输了。说了句,天外天,天外有楼。

其实没什么,只是那盘鱼我片的只剩鱼骨,而鱼还活着。蛋羹是因为我在刚蒸出一碰就颤的嫰蛋羹面上雕了一幅侍女簪花图。

仅此而已。

这年北方蝗灾。灾民涌入江南诸城。各城的大小饭店客栈都在门口布了粥棚施粥赈灾。良心点的姑且还能称为粥,而有些薄薄的一层米汤,上面飘着几粒米。

天外楼外没有设一搭粥棚。

自然,有灾民来天外楼讨要施舍,我一般都是撇撇嘴,让楼里伙计赶走,天外楼不留乞丐。赶了几次,灾民里读过几天书的穷酸书生找了几张破纸,写几首狗屁不通的酸诗聚集十来人,声讨我为富不仁。

这次我没有赶,而是直接让伙计们提了板凳打散了去。

店里一个小伙计躲在后面没有动手。他是我收留的小孩儿,父亲十里金粉秦淮上有名的赌客。输红了眼便要卖自己媳妇儿入娼门。这孩子他妈也算性子贞烈,投了秦淮河。

十里秦淮上妓船赌船数不胜数。老爷小姐们屙出来的屎尿虽说每天都有人担着担子收,可总有遗漏出来的一些。那女人尸体捞上来的时候臭气熏天,我花了重金请人洗了,找了口薄棺安葬。

不是可怜谁,只是觉得这样干净的女子,不能那般腌臜的弃尸荒野。

此后,那小孩儿便待在我天外楼门外。我不收他,他便跪了两天,我拗他不过。收了他在楼里做个打杂的小伙计,起了个诨号小蒜儿。

其他伙计打灾民的时候,小蒜儿怯生生的站在门边上,扶着门框。看着我在看他,他欲言又止,我摸了摸他的头:“有什么想问的,直问就好。”

小蒜儿看着门外,糯着言语问我:“段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你这次为什么要对付灾民,他们很可怜的。”

我笑了一声:“小蒜儿,我问你,北方有灾,是谁的过?”

小蒜儿回答,是天灾,那就是老天爷的过。

我继续问:“天灾该谁来振?”

小蒜儿想了想:“农人交着税赋,应是该朝廷来赈灾。”

我笑了笑:“对啊,是该那朝廷来赈灾。可官老爷的米在他的私仓里,屯起来灾年卖了米商。官老爷的钱盖了大宅子,垒了假山挖了绿湖,官老爷的手忙着在小妾的胸脯上揉捏,朝廷发下来赈灾的本就不多的钱粮被剥了一层又一层,和秦淮河上花魁的衣服似的,这时,有人出来了,施舍白白的几碗稀米汤,几吊子铜钱,就凭这想给自己脸上贴金。这种事,我段九觉得恶心,懒得做也做不来。”

我指了指门外的乞丐:“这些人,年龄都还算青壮,江南多码头,一天码头做一天工扛包能赚多少,够吃顿饱饭了,受了灾就真把自己当灾民,吵着闹着骂我为富不仁,可圣人不受嗟来之食,他们都快把脸贴到地上讨到粪坑里了。我每晚都会派人拿些肉粥馒头悄悄去给灾民里的老弱病残,可被这些东西抢走多少。一群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的东西,前几年垂湖鱼庄的王掌柜一心赈灾,刚开始他们要吃的,给了,最后就是要钱,也给了,后面要的越来越多不给就说王掌柜是假赈灾。良心让狗吃了的东西,最后硬生生讨跨了好好一家垂湖鱼庄,这算什么灾民,恶鬼不差。”

小蒜儿怂了怂鼻子,说:“我拿板凳打人去……”我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记住:“人要有善心,但别当好人。”

身后突然穿来一声:“这论调,倒比起腐儒君子嘴里的仁义道德,动听的多。我正好奇每晚都有人给灾民里的老弱送去热肉羹与干粮馒头,原来是段掌柜送的。”

我一回头,一身绯红色的衣衫,外面罩了一袭米白纱裙,腰间挂了一把长剑。眉眼间灵气十足,只是嘴角含笑,并不放肆,多了一分淑静。

我拱了拱手:“女侠是楼里的客人?”

那女子摆摆手:“掌柜的不用多礼,叫我程青湖就好。今日刚来到天外楼,果真如闻名一般,色香味俱全,都是好佳肴。掌柜的好手艺。”

我眯了眯眼睛:“江湖上姓程又使剑的女侠不多,听闻‘问剑’程二有个亲妹妹,正在江湖游历。”

程青湖莞尔一笑:“段掌柜不止厨艺好,消息也灵通。程二正是家兄。”

我挽了挽袖子:“听说程女侠一路行侠仗义,全凭自己本事,不靠兄长的名声,段九甚是佩服,我下厨做两个好菜,犒劳一路辛苦的程女侠……”

程青湖在城里住了些时日,闲暇时就来天外楼坐坐。我常变换着手艺来留住程青湖,偶尔客人不多时也会烫一坛子女儿红,来说说苍生苦楚,刀剑江湖……

店里有个常来的有趣客人,经常占着靠窗的座儿喝酒。他告诉我他也是开饭庄的,不过也带客栈。说他的客栈名字可俗,没天外楼讲究,就叫悦来客栈。

我说俗,俗不可耐。

客人告诉我他姓莫,他店里有个泼皮跳脱的伙计,就他们两个经营着客栈。

这天闲暇,楼里客不太多,我陪这莫姓客人喝酒,那莫姓客人浅笑着问我:“段掌柜好像很多拿手好菜不遇见会品的人一般不拿出来,可是程青湖女侠就有这口福……”

我哈哈一笑,把小蒜儿叫过来:“小蒜儿,你说,让程姑娘当咱们店里老板娘如何。”

小蒜儿点点头,开心到:“段叔要是有这本事,我和店里其他人卖开力气给你抬八抬大轿,帮你把程女侠抬回咱们店里。”

这天,我和程青湖在喝酒。门口冲进来一劲装青年,眼神倨傲:“我当为什么你程青湖对我爱答不理,原来你和这厨子眉来眼去的,你都不嫌他的活儿下作,手油腻?”

我皱了皱眉头,姓莫的客人过来附耳告诉我,这青年是江北卫家的少爷,名叫卫引。功夫不弱,佩剑引蛟,江湖上人称戏蛟郎。

莫姓客人拍拍我的背,让我小心。

我看了卫引一眼:“出剑。”

那卫引一时没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重复到:“出剑。”

卫引到底是江湖名门世家的后人,一剑出鞘在手上绕了一回直取我头顶。

只是他那一脸还没绕完,我已经拔出腰间的鱼刀抵在他脸上。

“我杀鱼时,鱼肉已经下锅了,鱼还没有死。我做那活叫驴时,驴感觉不到一点痛苦。你的剑还不够快,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快,我还没剐过人肉。”

姓莫的客人用双指压了压我的刀:“别让青湖姑娘难堪。”

第二天,程青湖要走,来与我告别。

我用围裙擦了擦手:“我菜还没给你做完呢,你就要走?”程青湖笑了笑:“女侠总不能老待在一个地方不是,毕竟我是出来游历江湖的。”

顿了顿,她说:“段九,你那拿手好菜给我留着,我还会回来的。”

没什么温情的告别,她抱了抱我,我没抱她,手有些脏。

莫姓客人和我目送程青湖离开:“多好的姑娘,段老板不追上去?”

我笑了笑,回答到:

女侠是女侠,厨子是厨子。女侠能江湖游,厨子还得对的起老本行,做菜。我的快刀见不得人血,何况,等她回来,我还得做更好的菜给她。

留住一个女人,其实,也是可以留住她的胃的。

我和莫姓客人相视一笑:

江湖这么大,何处不相逢。

我们江湖再见。

                                                ——郭荒虎

(注:文中出现的莫姓客人,出自我以前发过的短篇《悦来客栈》,悦来客栈老板,千机公子,莫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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