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漠北会盟 三谏代王
代地 吕辕府
仲夏听闻门外马嘶，知有来人，跃到围墙上，继而翻身而下，便大开府门。来人是中尉宋昌、郎中令张武，仲夏将二人让进了府门。殿内，曹窟早早便回来，在屋内与腾空、御林同吕辕商议后续如何行事。
二人进得过厅，褪去披风，连忙烤了烤火，便在主厅门外单膝跪道：“黑甲宋昌、张武，拜见三爷！”袖中听得，叫道：“快进来吧，三爷等你们等很久了！”袖中见二人进来，示意他们坐下，二人坐定，袖中给递了热茶道：“快喝点，暖暖身子！”二人谢罢，相视一下，宋昌便开口道：“三爷，在下凭时事分析，奈何说不动代王，果如三爷所料，代王多疑，即便是那么大的诱惑摆在他的面前，在他看来也需小心谨慎！”张武接道：“所以在下便如先前同曹大人商议的那样，提意代王称病，以托亲信赴京探得虚实，再定夺是否进京！”
吕辕道：“你二人未被识破作为说客之实吧？”宋昌道：“应当未被识破，我二人针锋相对，张大人又给了代王主意，想来并不会被识破！”张武点了点头，吕辕接着说道：“那就好，日后你二人随刘恒进京，定会是股肱之臣，可得好好辅佐新皇！也算你二人今生能成就一番事业！”宋昌与张武单膝跪道：“多谢三爷提携！”吕辕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说道：“那是你们自己有本事，我只是让你们这些有识之士少走些弯路罢了！”吕辕饮了一口茶道：“如此说来，刘恒还需派一名自己信得过的大臣，随曹窟一同进京？你二人常伴左右，可有已知人选？”
宋昌与张武对视，却迟迟不说话，御林在旁道：“哑巴了？问你们话呢！”宋昌道：“三爷、御林恕罪，来时路上我同张大人议过此事，代王多疑，想来这满朝的臣工皆是信不过。”御林道：“多疑到这么夸张？”张武笑道：“更甚不止！”吕辕笑道：“我这位兄长啊，”吕辕感叹完又突然觉得话说得不合适，连忙说道：“你二人即商议过，想来也有结果吧？”宋昌道：“三爷容禀，在下大胆猜测，代王不信臣工，定会寻一近亲随曹大人回京。”吕辕道：“嗯，何人？”宋昌道：“当今代王之舅舅，薄太后的弟弟薄昭，想来是第一人选！此人虽然奢靡无度、骄纵不法，然还是有些英勇，却无实谋，作为随曹大人进京探查虚实，想来是不二人选！”吕辕笑道：“哦，此人有趣！那你二人去吧，见机行事。”二人作揖道：“明白！三爷！属下告退！”
吕辕对着御林道：“你去告诉仲夏，修书给仲伯，让他叫新晋的九家年轻人动一动，多跑跑，即刻出发，迎一迎代地往京城的人马，暗地里做好保护！”御林道：“是，三爷！”腾空看了看吕辕，欲言又止。吕辕余光瞅到腾空，觉得好笑，问道：“你又想整哪出？”腾空被问的一愣，忙说道：“三爷，如若刘恒进了京城，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留守代地了？”吕辕道：“怎么着？想挪挪窝？”腾空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想跟在三爷身边！”吕辕道：“得了吧，不过这次代地留守，我知道你也吃了不少苦，不知道挡了多少暗杀下来，也算你大功一件！待日后刘恒进了京城，你爱上哪上哪去！我不管你！”
突然，吕辕想到什么，问腾空道：“当初九州各地吕氏府邸的选址是不是老三爷亲自定的？”腾空道：“是啊，老三爷亲自选的位置！”吕辕喃喃道：“是啊，只不过，母亲也曾说过：飞鸟尽，良弓藏……”想罢，吕辕对腾空道：“你办一件事！必须隐秘去办！”腾空道：“是，三爷！”吕辕道：“你挑信得过的黑甲一万，从府邸往下挖一个密室，再挖通一条通往城外密林的暗道，之后，再在代地寻一处荒山深处造一个新的府邸。”腾空道：“是，三爷！我即刻去办！”
袖中见腾空出去，问道：“你这是为何？”吕辕道：“咱们这位代王如此多疑，等他登上帝位，我的存在，必然是他的心头大患！”袖中道：“你如此助他……”吕辕摆手道：“人啊，给他多大恩惠，都只能记得一时，贪欲是如同沟壑一般难以填平！”吕辕看了看袖中道：“也好，打打杀杀惯了，你我若入了山野，余生也便过一些安逸的日子……”
代地 晋阳宫
代王刘恒思索很久，不能决定。又寻得宫中占卜，又占卜凶吉，得大横纹兆相。刘恒问道：“何解？”卜辞言：“大横之兆清晰，视大王同夏启继嗣大禹，要继承帝位，扩大高祖功业。”刘恒将信将疑，往薄太后宫中去了。
刘恒进了太后寝宫，见母后同舅舅同坐，给母后行了大礼之后，对薄昭作揖道：“舅舅也来了！”薄昭跪拜道：“拜见大王！”刘恒道：“舅舅请起！”薄太后道：“你甥舅二人哪那么多礼数，拜来拜去的。”薄昭道：“太后说笑了，国无礼不成规矩，还是谨慎些好！谨慎些好！莫让人落下口实！”太后笑道：“都好，你们乐意就随你们，今天难得都在，那就在我这吃了！”太后对侍人道：“吩咐下去，大王今天在这用膳！让他们多弄几个菜来！”
刘恒看了看薄昭，心想也许还需薄昭跑一趟，便也不避讳道：“母后，朝廷那边来人了，邀孩儿进京商议国事！”薄太后迟疑道：“那，那位先生怎么说？”刘恒自然知道母亲说的那位先生是谁，便说道：“那位先生当下就在代地，孩子最早便是在他那知道朝廷要来人召唤的。想来也是他的安排！”薄太后道：“那便不再顾虑什么了！他即替你筹谋，想来定不会有错，如若？”刘恒道：“如若什么？母亲大人是否也？”薄太后示意众侍人退下，接着说道：“如此说来，还需遣人去京城一探虚实！”
薄昭见二人提到什么先生，虽听得是一塌糊涂，又明白近日朝堂所议之事，如若自己以身涉险去往京城一探虚实，那日后刘恒为帝，自己可是大功一件！那日后封侯拜相不是唾手可得？一下子明白当下如同天赐良机。忙说道：“如若属实还算罢了，如若不是，那此行凶险异常啊！”刘恒道：“说的也是！但是如若派朝臣前去，又恐被收买，不得真相！”薄昭跪下道：“如此，臣愿替大王前去，打探京城虚实！”刘恒扶起薄昭道：“舅舅愿往？”薄昭道：“没有比臣下更适合的人了！”薄太后道：“你舅舅也是为了你，日后可别忘了你舅舅的好！”刘恒道：“母亲大人，忘不得，孩儿记下了！”又朝薄昭道：“如此，多谢舅舅了！”薄昭忙作揖道：“大王放心……”
薄太后见餐食上罢，招手道：“快过去坐，快坐，即已商定，薄昭不日就随曹窟京城一行，今日权当践行了……”
漠北 单于营帐
冒顿单于在营帐内同诸将吃肉喝酒，忽然见一位红甲掀开毡门，而后一高一矮两个人走进了营帐。诸将见来的是生人，连忙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吃肉的刀。只见来人“咯咯咯”的笑道：“老单于，不会是忘了老夫了吧！还记得那支鸣哨吗？”
冒顿单于心中一寒，陷入了陈年往事：那时，那位自称三爷的人，正是派了一个叫做龙舌的人，交给自己鸣哨之箭，并教授自己一应计策，以便自己夺得政权！那时，自己已经是太子了，然而作为单于的父亲却打算杀了自己，立自己的弟弟为单于。自己本就心中愤懑，才听从了那位叫做三爷的人的计谋，她承诺替他夺得单于之位，自己则答应他自己成了单于之后，以有生之年不入中原作为交换。若有违背，必受天谴！而那实现计策的过程，是段多么令人恐惧和忌惮的时光：
冒顿握着龙舌给的哨箭，并训练他的部下骑马射箭的本领，下令说：“凡是我的响箭所射的目标，如果谁不跟着我全力去射击它，就斩首。”冒顿射猎鸟兽，有人不射响箭所射的目标，冒顿就把他们杀了。不久，冒顿以响箭射击自己的爱马，左右之人有不敢射击的，冒顿立即杀了他们。过了些日子，冒顿又用响箭射击自己的心爱的妻子，左右之人有感到恐惧的，不敢射击，冒顿又把他们杀了。又过了些日子，冒顿出去打猎，用响箭射击单于的马，左右之人都跟着射，于是冒顿知道，当下他左右的人都是可以用的人。
然后，他跟随父亲头曼单于去打猎，用响箭射击头曼单于的头，他左右的人也都跟着把箭射向头曼单于，头曼当场身亡。之后，冒顿又把他的后母及弟弟还有不服从他的大臣全部杀死，自立为单于。也正是因为那位叫做三爷的人，派了一位唤作鬼头，那佝偻如恶魔一般的人。每次在战场上，他们兄弟二人万军取首，帮助自己首次统一了北方草原，建立起庞大强盛的匈奴帝国……
冒顿单于在诸将的叫唤声中，缓缓从回忆中拉回。他畏惧那位称作三爷的人，也畏惧那个过往。他不知道来人为何重提旧事，当下已然没有人记得，即便有人记得，也没人敢提此事。然而，来的三人过数百营帐而军士不知，想来同那称作三爷的人有关系。他见过龙舌的手法，那雕弓用的炉火纯青！也见过鬼头双雄万军取首，杀人如麻！他自叹不如，也正是龙舌传授了骑射之术，以保自己百战不败！
冒顿单于扬手挥了挥，示意众将退下，等到众人退出，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缓缓说道：“阁下再次造访，想来是三爷有所吩咐？”仡欢也不客气，席地而坐，拿起肉就啃，含糊的说道：“一半一半！”单于疑惑道：“一半一半？”仡欢饮下一大碗酒说道：“在下的确是老三爷的人，不过老三爷已经死了！”单于又惊又不敢喜道：“三爷死了？”仡欢道：“难道你愿意她活着？”冒顿单于心中大事一落，接着问道：“那阁下此行意欲何为啊？”仡欢道：“单于难道今生只愿偏安一隅？”单于想起当初答应三爷的：有生之年不入中原的承诺！如今三爷死了，他不知是该欣喜还是悲伤，这牵连了一生的宿命。
冒顿单于道：“偏安一隅如何？得了天下又如何？”仡欢又“咯咯咯”笑道：“老三爷给你吓成这样！又或许是，诱惑还不明显？”仡欢又啃了一块肉道：“事成，我许你西域之地！”冒顿单于道：“西域？虽广袤，却也是荒凉之地！”仡欢笑道：“那凉、并、幽三州之地呢！”冒顿单于笑道：“你手中有何谈资！如此逞口舌之快！”仡欢道：“第一：吕后死了，诸吕皆散，此是先机；第二：三爷遇刺身亡，群龙无首；第三：新皇即位，根基未稳！你说呢？”冒顿单于道：“那黑甲可不是摆设！”仡欢道：“他有黑甲，我又不是没有！”冒顿道：“那如九家之人呢？”仡欢道：“九家仲佑除去，不过旧人四个，其余皆是新人不足惧！当下我三人加部分族人，并非毫无优势！”冒顿单于道：“那京师还有禁军和灌婴亲兵呢？”仡欢笑道：“齐王有三十万兵马，还不够攻杀吗？”冒顿单于笑道：“你还说动了齐王？”仡欢道：“我有的，是你不知道的手段！”
冒顿单于看了看仡欢，又看了看唐岳与尹十三，笑道：“如此看来，与先生谋，还是有些许好处的……”星空下，营帐内传来冒顿单于和仡欢那“咯咯咯”的笑声……
京城 绛候府
陈平知道代地来人，便早早的来到绛侯府，周勃也差人唤过仲佑，仲佑点了点头，原本差人去接应，打前站的龙舌已经回来禀报过了。果然，不过须臾就听得府外车马的声音，想必来人定是代地而来……
绛侯在院中驻足等待，待马蹄声止，便见平阳侯曹窟带着一人，定然是代地薄昭。几人相互作揖，周勃便将他们让进殿内，几人又同丞相陈平相互作揖。周勃见众人坐定，饮了一口茶道：“二位大人辛苦了！饮口热茶驱驱寒气！”薄昭显然没有那个心情，慌忙饮了一口，便直奔主题道：“太尉大人，丞相大人，此番邀代王入京，所为何事啊？”周勃看向陈平，陈平点了点头，周勃压低声音道：“邀代王入京称帝！统御九州！”薄昭看向陈平道：“当真？”陈平点了点头，薄昭心道：那便如同传闻的一样，当下应尽快回代地，向代王禀明。薄昭起身作揖道：“如此，不能久留，还需尽快禀明代王，以免误了天下！”周勃亦起身作揖道：“有劳国舅！”陈平见薄昭急急忙忙出去，笑道：“咱们这位国舅爷，可有点心急了！”仲佑看了看陈平与周勃，三人相视一笑。
果如三爷所料，薄昭回复刘恒说一切属实，而后代王毫无疑虑。此番三谏终促成事，好事终须一波三折，刘恒即将踏上帝王之路……
（本章完结，来文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