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向深海的鱼

它从一开始就知道

自己不属于这里

这个安居之地

有着丰美的水草

甘甜的泉水

还有同它一起生活

祖祖辈辈都待在这里的

大鱼和小鱼

它不属于这里

它自出生起就知道

母亲曾给它描述过大海的美丽

它想去 它会去 它要去

无数鱼劝它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衣食无忧、吃喝不愁

大海......大海？

是个什么东西？

比鱼缸广阔的是池塘

比池塘广阔的是水潭

比水潭广阔的是河流

比河流广阔的是大海

它每次都这么回答

可是没有鱼能明白它说的什么

那些听不懂的词语表达的是什么？

它们只知道自己生活在水里

只要在水里活着

管它是鱼缸还是大海

都是一样

不，不一样

只有它知道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

它跳出那方围困它多年的水域

顺着奔腾的河流

往大海游去

它看见了比之前更广阔的天地

比水草更丰美的水草

比泉水更甘甜的泉水

还有

更多的鱼

每一条见到它的鱼都会问它往哪里去

它的每一个回答都是大海

有的鱼好奇

有的鱼叹气

有的鱼嘲笑它自不量力

有的鱼劝它放弃

有的鱼告诉它

它们是无法在海水中活下去

有的鱼想跟它一起

它继续往大海游去

不分朝夕

路过的每一片水域都成了它的记忆

身后跟着的鱼

总是在换

只有它 还是自己

为什么要往大海去？

每一个疲惫的夜里

都曾这样问过自己

它路过的不仅有美景也有地狱

它曾从一片临着工厂的水域游过

每一步

都越过同伴的尸体

它不敢呼吸

每吸一口气

身体里就翻涌着无法平息的疼痛

为什么不逃出去？

它问过一个还在残喘的鱼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这里有丰美的水草

有甘甜的泉水

还有......

那条鱼话还未完 就翻了肚皮

比地狱更可怕的是

那些生活在地狱中的鱼

还以为自己生活在天堂

也有过来鱼告诉它

大海

就是水更多

更咸

它一游进去

就觉得窒息

立马跳回了河流里

你到了那里

就是死

死

它在游往大海的途中

无数次直面过这个字

它曾跌落在水坑里

被太阳炙烤了一天一夜

它曾被洪水卷携着

往不知名的地方奔去

石块和树枝划伤了它的身体

它的一只眼睛因此而失去光明

它曾因饥饿 去吃钓钩上的诱饵

又奋力挣脱

一道伤口从下颚裂到嘴唇

它曾迷失方向

背向大海游了几百个日夜

之前所做的一切

都化作了云烟

伤疤布满它的身体

苦难贯穿它的征途

它无数次想要放弃

又无数次将这个念头拾起

大海

它正一天天接近它

想起这点

它就兴奋地浑身战栗

后来

它在远方看见了大海

一望无际的蓝

看不见尽头的天

它拼着残破的身体

拼着唯一残存的信念

一点一点的游向大海

海盐在它的伤口上跳舞

咸水弥漫了它的整个口腔

饥渴从它的身体席卷它的整个神志

它大口的喝着咸涩的海水

宛如在喝甘甜的泉

这就是大海

它的身体往大海更深处坠去

多天以后

海浪将它的尸体冲上沙滩

一些人对着它指指点点

爸爸，这条鱼是怎么死的？

渴死的……

......

不！

不！

不！

它是为梦想而死

它是为自由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