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哥们
我有一哥们,如果他拿起的是一支笔,我就会操起一块橡皮,在他犯错的一瞬间,立刻为他擦去画错的一笔,这个动作只在眨眼之间,我们配合的天衣无缝,从来不让人看出破绽。
在老师眼里,他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在家人面前,他是听话的好孩子;在异性面前,他完美的无缝可寻,女孩子看见他会两眼发光,男人见到他,装着满眼嫉妒。嫉妒的怒火是可怕的,他说,很容易引火上身,可不知为什么男人们都嫉妒他。
我告诉他,因为你是一只笔,画出来的东西是这世上没有的,人们嫉妒的就是你有他没有的。
橡皮就没有那么光荣,与笔比起来,这倒是一份烂到极点的工作,可我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对橡皮情有独钟的。哦,我想起来啦。
李瀛上小学时胆小如鼠。小学那个年代,大家对安静,顺从的孩子似乎从来不客气,端茶倒水这份特殊荣誉就像一顶结实的帽子紧扣在那些被称为“呆子”[1]的驴脑上。譬如:
“李瀛,这是今晚的家庭作业,交给你了。”
“李瀛,我今天有事,不能做值日,交给你啦。”
“李瀛,我口渴了,去买水来!”
………
李瀛从小知道借口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直到高中他后知后觉的明白,借口这个东西被人叫多了会上瘾,人们会因为借口对人呼来唤去,并乐此不疲,还有个好听的名头,叫,高三XX班的XXX是个好人,他好说话,从不拒绝别人。妈妈好说话,所以爸爸总是找各种由头不回家,后来再也没回来了。由头等于借口!
小学六年级时,李瀛坐在操场的梯台上,眼睛望着蓝天,离梯台不远处,是他所熟识的同学,他们正在打球,笑的开脱。他好像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玩过,什么时候他和他们在一起?他一时点头,一时摇头,为什么他们不和自己玩儿?他们好像一看见自己就会笑,笑的很开心,还不忘用小指头指着自己。他觉得他们是喜欢自己的。下课铃一响,几个男孩子叫他帮着去买水,不知他想到什么,随口说了句:“你们要我帮你们嘘嘘吗?”
是了,他们叫自己做过很多事,借口是“帮”,不过从来没有让自己代替他们去上厕所。
话刚落,一个小胖子冲上前扇了他一巴掌,李瀛懵了,连哭也忘啦。他刚回过神来,就见小胖子与一小子在草地上扭打起来。后来,他和那小子成为了朋友,那小子就是那支瘦笔。
小子长得好看,脸型好,高鼻梁,亮眼睛,嘴唇有些厚度,大女生们叫性感,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是什么好学生,老师说他从小不学好,叫他往东,他一定往西,叫他做的事情他一定不做,要想让他完成作业,告诉他叫他别写,第二天保准整齐的交上来。上大学后,李瀛才知道,瘦笔那种行为是个体第一逆反期[2]。
到了初中瘦笔才开始改变,变坏的是李瀛。瘦笔打着李瀛的名号行凶作恶,李瀛初显老大风范,一呼百应,那些都是瘦笔的哥们,李瀛从不介意,反而找到了组织。瘦笔在外面打架,老师会找李瀛的麻烦,哥们义气,李瀛全部担当下来。
“初一XX班的XXX就是我打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像外面的地痞流氓一样斜着眼看老师。当然啦,老师也毫不客气,各种污七八糟的数落扔在李瀛的头上,李瀛一副雷打不动,偶尔还会讽刺一两句。
老师道:“你没救了,你走吧。”
李瀛后来事业有成,校庆从外地赶回,那老师尴尬一直躲避李瀛,不敢正视,李瀛笑着向他招手打招呼。
高中时,李瀛喜欢一个叫A的女孩,A是他的同桌,A告诉李瀛她喜欢瘦笔。有一天,李瀛问瘦笔,喜欢A吗?瘦笔那时笑的温文儒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个星期后,瘦笔叫李瀛帮忙约会A,每一次约会很成功,就在学校后面的桔园里。瘦笔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让李瀛越来越嫉妒,但还是会不着痕迹的将他所犯的错给擦去。A和瘦笔的约会被班主任那只精悍的老狐狸给发现了。李瀛跑到办公室勇于承认错误让老狐狸十分欣慰,决定不将这事捅到教务处去,并叫李瀛承诺,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名牌大学。
A知道这事后,很感动。那时还没有中国好同桌,也没有中国好兄弟,不过A永远记住了自己的同桌,就像李瀛永远记住帮自己打小胖子的瘦笔。
后来的后来,瘦笔把A给甩了,甩得干净利落,不见人影。再后来,我才知道瘦笔去了国外,再后来我和A在一起了,再后来,瘦笔再也没回来,就像爸爸走的那一年,甚至连背影也没留下。
而我再也没有做橡皮的机会了。
[1]外表木讷,反应迟钝,文静不说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2]童年期的逆反心理,主要反抗的对象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