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星辰
我也要启程了,等了你很久很久了。我有十四夜梦,埋在那个秋天我们相遇的银杏树下。待我走到心远照浅的光阴,想那银杏叶已几经轮回,梦也去了。
——以作缘印
“小山,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来找我吗?你会猜到我去了哪里吗?”远心一直记得《苏州河》里的马达,马达一直在找牡丹,一直一直,没有停过。“笨蛋,不要猜了,我会去草原啊,因为你给我唱过,爱上一匹野马,我希望自己是那匹野马,野马该从草原来。”
水晶屋外,浅照看着远心在纸上工工整整写着字,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着,只是看着,也只能看着。她是透明的,可是她有自己的世界。她住在一个水晶屋里,那里是她的全世界,那里有她的全世界。
浅照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水晶屋,他觉得那一定是个梦,在梦里才会那么稀奇古怪。但一切又真实得可怕,那是个只有他身高一半的水晶屋,但只要他看着远心,那里的树都突然变高了,他好像双脚踩在那草地上。那个世界总是那么近,却又触不可及,永远隔着什么,大概不是那玻璃的阻隔,他可以呼吸到那里的空气,可是他对于那个世界也就像空气。是的,这只是个梦。
那是2011年的冬天,人们还在因为世界末日的传说而恐慌,只是信之与否,总归没有一个人去造诺亚方舟。没有诺亚方舟,远心只好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天空,顶上是月牙形状的灯,天花板上布满星星,这样当月光黯去,星星便在她的梦里闪烁。
冬天的早晨总是来得慢一些,浅照睡眼惺忪,眼皮微微地抬起了些,眼眸悄悄地流转,窗外是否白雪漫漫?想来是的,世界很安静,能听到小鸟儿呼吸。那书桌上昏黄的,灯点着。姑娘一袭白色纱裙,黑发齐肩,头歪着,伏在桌前写着什么。啥?这可是我的房间!我是个汉子!有一个姑娘?在我一大老爷们的房间里?浅照从床上猛然跳起,好容易定了定眼睛,也定了定心,神仙哪!这日子过得太醉生梦死了!走近了看那居然是远心!原来是个梦。可是明明他可以听见铅笔沙沙的声音。无所谓啦,看看她写啥呢?
“总觉得我的生命该到尽头了,清晨起来心痛得厉害,我没有执意要去敏感心脏的疼痛,可是方才心跳得厉害,妈妈说,心脏痛是心痛的觉醒。还真是,昨晚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快要死了,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就要走了,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痛苦,异常平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觉得气息微弱,微弱地等待,或者更确切地说,微弱地享受着度过最后一刻。然后我醒了。我记得李斯佩克朵在《星辰时刻》中说,‘当我死的时候,我会很想我自己的。’那一刻,我只有自己,也忘了记起任何其他人。梦醒时分,我想这是不是凤凰涅槃一般呢?我在梦里死去,梦醒了,我又活过来了。只是,我还是我。能怎样呢?我也想换个模样生存,但那就不是我了。我生来如此,以这个模样这般性情生活下去是我生来的使命。
你知道吗?我看到的世界的一切,都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心。我看到了尘埃,我的心里是灰尘;我看到美人蕉在夏日盛放着花朵,我的心里也美得开了花;我看到别人对我微笑,我的心里也晕开了涟漪……甚至有一天我居然在房间里看到了你,可我没办法靠近,我想那是梦吧,因为心里想着,就真的看到,只是这世界啊,看到的不都是真实的存在吧?
你曾说天上有一颗星是你,所以每天夜里我习惯了仰望星空,我找不到你,所以我说每一颗星都是你,天花板上也画满了星星,好像你一直都在。你说‘远心’是保持一颗心的距离,所以我们总是隔了一个夜晚的距离,你在夜里朝我微笑,我却在晨曦为你采集朝露。
‘我是怎样的人?’我总是问你。我只知道,每个夜里有星星陪伴,我的梦却并不都美好。”
浅照不禁笑了,“远心,一个陪着猩猩做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