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记

2018年7月31日，工作的最后一天，我没有写什么“告别信”，因为自己要离开的消息两三星期前同事们就知晓了，也没觉得什么，聚聚散散平常事，有心人也许问一问“要去哪里发财呀？”哪里，哪里，就是放个假，回国看看二老，看看家乡，已经一年没有回国了，月初接到公司辞退的消息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这个打算，果断买了最早的机票，就在当晚，从下班到机场就几个小时，匆匆地也不打算带什么行李。临走时刻还接了一个面试，急急应付，回想来，彼此都对不起，毕竟关乎饭碗，可怎么也没心情多说几句，坦言要去轻松快活了，人家怎好多谈来打扰我的兴致呢。

爱人和女儿要上班上学，耽误不得，不能同行，儿子上幼儿园，请假无碍，就只带他回国了，这最合老人的意了。起初我打算自己回国，爱人想让我完全放松一下，老人虽有不愿也能理解，可就在临行前几天，她觉得有些撑不住，儿子在她单位的幼儿园，虽说可以同去同回，但这不是重点，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不免打闹，我在的时候都不见得hold住，只剩她一人非翻天搞得崩溃不可，这下好，让儿子跟我，各方都满意了，况且他也爱坐飞机。女儿自然不情愿，我们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她也懂了，可还是想和妈妈送我们去机场，虽然会很晚，我也答应了，不然看着我和儿子出门，她也睡不着。到了机场要进海关时，她哭了，我答应回来时给她带玩具和好吃的。分开后，爱人和女儿赶回家，等我们上飞机要起飞时，她们短信说已睡下了。

明天会很不一样，不仅我和儿子的世界换了，女儿也在八月的第一天进小学的托儿所了。说起这个，牵扯了很多，长话短说，年初报名小学时因为犹豫没积极报名托儿所，落到了候补名单里，导致这大半年自己午间接送和安顿她后半天的学习和生活（新加坡的小学上半天），不仅影响了工作，来回奔波本身也吃力。我始终没找校外的托儿所，多半因为自己的固执 –现在看来只能算固执了 –多看了几本书，对托尔所、补习等存有看法，不觉得这算上策，父母能亲自照料也算锻炼和挑战，这种逆体制的做法随着时间力不从心，就在辞去这份工作时，我也反思下一份工作不该如此了，生活不是儿戏，阵地不稳，别的就都乱了，还怎么打仗。所以临回国这几天打电话询问学校托儿所的近况，说只剩三个人了，我说了自己的紧急，学校考虑后问是否愿意让女儿和小六的学生一起，因为只有小六有空位，我说可以。7月31日上午我去办理入学手续，当场通知说候补名单刚刚更新，女儿可以进入同年级的托儿所，这真是个惊喜。从长久上来看，这是最好的安排，女儿能进入，那么儿子两年后自然进入了，学习和生活从此纳入正轨。。。生活仿佛开了个玩笑，4月和5月我宁可少赚一点去尝试半天工作制来照顾女儿，如今我要失业了，有大把的时间，女儿却不需要我照顾了。同样，因为工作时间不稳定刚刚那个导致的失业，现在时间却稳定了。我对这个玩笑只笑一笑，回想过去种种，岂止这一个，生活每次的起伏除了纷乱，也有几番回味和留念，我也就此记录下这段历程。

父亲来接机，乘朋友的商务车，每次都这么舒服，车上买了很多零食，有我喜欢的火腿肠，一路差点都吃完了，忘记自己的消化不太好。说起消化，这半年来时好时坏，老毛病了，生活紧张点就这样，记得从2月份新年过后就不好，4月份变成半天工作后，很快就好了，我断定是压力所致，可不，6月份回到全天工作后又差了，这反复之快其实也算我果断辞去工作的一个原因，什么工作的责任、内容、资历等，和健康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持续的压力自然酝酿了解脱的打算，一了百了，放个假，即便未来还不确定，可打理好身子一切就好起来了。到家后，妈妈已经准备了饭菜，我早嘱咐她不要铺张，说消化不好，几个家常菜就好，吃妈妈亲手做的。以往回家她总要惊动亲戚，一起准备了一桌子，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这次不同，我没那个心情，冲喜也不想，就想和二老呆着，安安静静吃家里的饭。妈妈3月份做了脑手术，恢复顺利，能做出几道菜已经很难得了，还不能提重物，却不让我上手，爸爸积极帮她张罗，以前可不这样。路上一直惦记着家里的白酒，您可别以为我爱酒，在新加坡我可是半点儿白酒都不沾，啤酒也几乎不喝，酒量有，但觉得没必要，新加坡没有酒文化，而且酒又贵，回家就想上头醉一醉，而且家里收藏了不少好酒，红的白的，爸爸一个人喝不了，有些酒柜上摆着，去年的还在。爸爸拿出一个塑料罐子，说这是本地一个店里自己酿的酒，论斤卖，很便宜，喝的却很舒服，我说好。妈妈只管给孙子喂饭，在家的这些天，儿子名副其实地“饭来张口”了，我不赞同这么惯，可就这么几天，老人高兴就好，等回新加坡看我怎么收拾他。席间谈起妈妈手术前后的细节，简直命悬一线，我当初接到通知时已经手术顺利做完了，本来不想调动的心情也调动了，掉了几滴泪。

回来头几天的酒肉让消化雪上加霜，尤其下馆子吃“羊蝎子”，这是家乡的特色美味，冲着味道什么也不顾了，一般人只吃一锅，我们点了两锅，爸妈看我这么爱吃，几乎没碰，都让我吃了。这下堵得，妈妈要带我去养生店做肠胃按摩，她这一年已是养生店的常客，把那手艺和服务夸得呀，就连她手术后在家修养时，人家还登门看望送了礼物并在家做服务，当然，也听说我母亲的脑手术起因就是做了按摩，她本就一直闹头疼，说脖颈子僵硬的厉害，其实脑子里早就堵上了，被按摩用力的手法一催，疼得受不了，就提前爆发了，好在处理及时。妈妈是个明理人，既然已经恢复，还要感谢人家养生店提早催化，不然哪天忽然瘫了地上就完了，要说这店服务好还真是好，经历了这档子事人家不避讳依然尽心给做。另外就是那张小嘴，每个店员（称作老师）嘴都很甜，养生的道理也头头是道，我最看得上是男的给女的做、女的给男的做，所谓“阴阳互补”，妈妈打开始要带我去时我就问这个问题，假如让一爷们揉我的肚子还真别扭，给我揉的姑娘和我同龄，东北来的妹子，边做边聊天，挺有滋味，等她提到“阴阳互补”时，我说“就是男的想看女的，女的想看男的吧”，“哥，你说的也太直白了吧”，哈哈，不过我倒是始终没有邪念，儿子就在身边乱串，妈妈也在隔壁做她的，不时地隔空聊天，打消我成为不良少年的苗头了。

在家的几天一共做了三次按摩，第一次用力小些，但肚子的两处疼的受不了，而且都是我一直感觉不舒服的地方，还真准！从位置看，我一直怀疑是肝或肾，妹子说是肠，肝和肾的反射区在背部，我问“不会真堵了吧”，她说“只是蠕动慢一些，不会堵啦”，我就放心了。次日，我去医院做了腹部全面的B超，这是爱人临行前嘱咐的，检查结果也没啥问题，只剩调养了，如医生说的，想要好身体很简单，“管住嘴，迈开腿”。这么简单的道理如今才开窍，出了医院就去运动店里买了运动鞋，准备早晨锻炼。家乡的早晨沿河边都是晨练的，一簇簇还有跳舞的，什么舞都有，我什么都参与两下，跑累了正好当缓冲了，跟着一队老大妈挑起了拍肩扭腰的健身操，还有太极拳，最有趣的蹦蹦哒哒的鬼步舞，之前在视屏看过，如今活脱看到中年大姐们整齐划一地跳着，12步、16步、20步、36步，什么样式都有，领舞的一声令下随便切换，要是没人从旁指点绝摸不着头脑，我暗自看着她们教新学员，悟性不赖，会了一两套，音乐起，一起蹦跶起来，从众的感觉真不错！这玩意在新加坡就看不到，怎么就不引进过来呢。开始两天因为锻炼急了，腿疼的走路一瘸一拐，再去养生堂时特意强调腿没问题，就是累的，继续做肚子，后两次感觉没这么疼了。在家吃饭也简单，两个凉菜，一个热菜，都是蔬菜，陪上小包子或米粥，妈妈也累不着。亲戚们听说我回来了，还要请，这肯定有碍恢复，但好意难却，而且关键在我，上了饭桌就管不住嘴，刚恢复的又堵上了。有一个饭馆很特色，在山脚下，结合游乐，农家院，宫廷风格于一体的，好比新加坡滨海公园的室内大鹏里点缀上饭桌，吃的一定有滋味。

说起亲戚们的招待，直到临行前，爸爸提醒说“有没有注意如今亲戚们招呼少了？”似乎是这样，但话外有话，爸爸担心我的一些低调方式显得冷漠，让亲戚们觉得生分了，可以说，我是有感觉的，但这次回来刻意压制了情绪，本就急匆匆的，只想安静地调节，就看淡了周围人事的反应，然而毕竟回到了家乡，一起热闹、互动交往就是这里的文化，总不能另类了。这个思绪是矛盾的，为什么回到家乡却不能活跃起来？是我的问题、环境问题、还是时代问题？都有吧，自己本就是个安静的人，在新加坡也这样，如今来看，有问题，人在社会是要互动的，那就收起那些个性的想法吧，假如真要深度交流一下，我写的书足矣了，妈妈之前回国时带了十本，可惊讶发现这些书还在家留着，当然，这不怪妈妈，看书是缘分，亲戚朋友看似没有这个习惯，自然不巴结着非要看我写的，但因为没看而缺乏了解也不为我所愿，所以在假期结束我给亲戚发消息说了我的一些看法，并建议他们有空看看我的书。

回国不打算看书，除了包里放一本留在飞机上看。在新加坡看书也为了打发单调的生活，回国的心境不同，处处新鲜事，自然不需要看了，可也掏了一些书带回新加坡。国内掏东西太方便了，几天就到，家乡这么个小镇就好几个快递点，十八个快递如期送达，穿着运动鞋边锻炼边取邮包了。货物中的重头戏就是电蒸锅，爱人要的，在新加坡就下单了，运来后这么大个，这下愁了，飞机行李只能托运20公斤，别的快递件加其他的就塞满了，这个锅肯定加载，料想机场可以办理，送行时一问，一公斤100元，光这个锅就1000元的托运费，我的天，这么说100公斤的胖子比起正常人可占便宜了，后来发现是双人的，就减到385元，但还是觉得贵。另外掏了孩子的智力玩具和车上的CD光碟，很神奇的是，我在小镇走了一圈，竟然没发现买光碟的影像店了，社会进步的竟然这么快。李健的慢歌还有朴树的民谣都是我喜欢的，听着它开车在草原上，爽快。

第一个周末上了草原天路，时间没碰对，遇上学校假期，而且是周六，路上一半都是北京来的车，从山脚下就堵车了，放眼看去，一直堵到山顶，这可苦了手动挡的司机了。我们便作罢，只在山脚下骑骑马，择日再来。遛马的大妈很礼貌，说一个客人包了10趟，让我等一下，我说可以，而身旁的那位客人连眼都不抬，放在新加坡起码点头示意了。我在想，如果人人眼都不抬，旅游的人再多也是孤独的，开了几百里的路只为看个风景骑骑马，所遇的人都当成木头了。大妈也是我父母的年龄了，脚步沉重，我骑着让人家拉着有些过瘾不去，可自己不会骑只能如此，我便和她聊了聊，也算缓解纠结的心。一聊才知道大妈的厉害，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法国博士毕业，在中科院搞研究，一个在北京做生意，她是天路景点的清扫工，干完活就拿自己家的马来拉人赚钱，如此供养了两个孩子。

又换了一天去草原，走另一条路，不为多数人知，道路虽有颠簸，一路很通畅，走的是我老家的路，现在各村各地都种大棚，沿路都是菜场，爸爸提早定了几箱菜，还有35斤的大西瓜，本来说好的，却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都是熟人，不好说什么，刚截去不久，爸爸赶快打电话追他，已走出很远，那人一个劲道歉说不知道爸爸提前定了，笑罢。又到了一处，也有西瓜，这次是别人定下的，也是熟人，爸爸也截了他们的。这么大的西瓜，只有30元人民币（约6元新币），问题不是钱，而是怎么吃掉，家里就我们三个半人。妈妈把瓜切4份，吃一份、留一份、给对门的邻居一份、给楼下的饭馆一份，那家饭馆对妈妈很照顾，手术期间特意按照妈妈的口味做一些适合的饭菜，用的纯麻油。我也去吃过，分量足，便宜，酸菜腌的好吃，都不收钱，一大碗面才6元，比起天路的面，20元，那一摊是我一亲戚开的，看了面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爸爸提醒说去年回国来天路不就是他接待的吗？我不好意思了，瞧这记性，我叫舅舅，还做过人家的车呢。舅舅特意给我们烤了羊腿和羊排，这东西需要提前准备，至少两个小时，烤久了还不好吃，一般游客根本吃不到这口福，只能吃着老贵的面，看着我们喝啤酒吃羊腿了。

就这么吃，肚子一直好不了，后来碰巧遇上三姨的一个理疗的促销活动，也是简单按摩，不是手法，而是用通电的方式，敏感的部位恰好和养生店的相反，除了说我胀气，没有说肠胃的问题，我觉得说服力不够。他们推荐的理疗食品 –黑色的蔬菜粉 –妈妈有一桶，我也尝试吃了几天，没觉得见效，也许时间短吧。不过她们的服务一般，不像养生店开店一样，她们还要租旅店的房间来做，完了就教唆着买食品和器材。不说东西好不好，做生意有个道理就是门面，开不起自己的店就直不起腰来，祝福她们吧，希望三姨可以成为本地的第一家掌柜。

时间很快，坐着看他们吃饭时，我就想这将会成为一个画面，现在真成了画面。生活永远是画面，又该回新加坡了。爸爸决定亲自开车送我们，虽然是警车，觉得还是自己送方便，到机场几百公里的路用谁都觉得过意不去，也悟到应该有自己的一辆车了，他还有一年多退休，提前买车练练也好。到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下，那酒店卫生很差，开门就有骚味，不过已不算度假了，将就一晚，儿子倒喜欢，满床打滚。酒店外的饭馆也一般，关门是呛人的油烟味，开门又热，呆一会儿也习惯了。和爸爸一人一瓶啤酒，妈妈还是一直喂孙子，已经把他惯的不成人样了，无计可施时妈妈自己赌气了。

回到新加坡的时候也是爸妈开车回到家的时候，爱人和女儿已在玻璃窗兴奋地挥手了。

心情好了，开始找工作，爸爸曾说能休息再休息一两个月，我说理想状态是这样，但前提是把工作定了，不过实际状态是只能等一个月，每天的开销还是哗哗的。目前清闲着，等待着工作的好运，这是种奇妙的感觉，从2008年上岗刚好10年，工作一直没间断，甚至这周结束上一份，下周开始下一份，从没有这么自在过，就是等待着，看看书，再过一周就是第三代读书会的年度大会，导读《1984》，看累了，播放李健的音乐，写下这篇文章。

一切都会来，一切都在变，结束了，又开始了，却越来越好。想念你们！

lazytiger 留 2018.08.18

作者联系：lazytiger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