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毫无背景知识和心理建设的情况下，跟风看了《我不是药神》。

看完独自走了一段路，心里堵得厉害，像闷闷的天气。上次看完电影这样难受，好像是《无问西东》。

“喜剧”的误解彻底被打破。虽然有笑点，但笑的背后，都是凄凉的泪。想到小时候读鲁迅的文章，总是一抹冷寂的底色；想到周星驰的喜剧片，笑着笑着，怎么就哭了。

从主演到配角，每一个眼神、细节，都把握得很细致，回顾电影，飘过徐峥扭曲的脸和游离的眼神，王传君油腻又虚弱的脸庞，老刘唯唯诺诺的英文台词，单身母亲时而温婉时而坚毅的目光，等等。但最震撼的的确是黄毛吧。今天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泪崩”。黄毛被撞死的那一刻，我是有预料到情节必然如此发展的。但直到泪水划落脸颊，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哭。脑海里浮现鲁迅先生的话，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在人眼前、毁灭给你看。黄毛剪了头发，打算回家探望家人、给他们关于自己还活着的惊喜。在希望升腾的时刻，他死了。

或许只有绝望，才是人生的常态；也才能让人更好地活下去。

影片的英文名翻译得真恰当：dying to survive.

在我看来，影片中的每一个角色，从痛苦的慢粒白血病患者、病患家人，到心路曲折变化的主角程勇，甚至那些追捕假药商的警察，无一不是生存所迫、汲汲求生的蝼蚁般微小的生命。纵然有物质富足、社会阶层的差异，但在生死面前，求生求活，无有贵贱，是本能。也正是这种求生的本能，形成了影片中的各种矛盾冲突。

单说主线，程勇身上的戏剧冲突。因为没钱给老父亲治病、怕失去儿子的抚养权，他走上了药物走私“歧途”；因为害怕被警察抓、失去人身自由，他放弃了卖药为生、相让于牟利之徒；因为兄弟的自杀，他看到了更多人的求生欲望，他再次返回“卖假药”的不归路。一路，从挣钱到不亏即可，再到最后赔本救人，程勇这个角色，诠释了最真实人性所可能具有的种种复杂性，求利、自保、贪婪、仗义，以及不忍之心。我理解他畏惧被捕的怯懦，也感动他无私付出近乎赎罪的勇敢。孟子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因为他想活，他想让爱的人活，所以，他能由己达至彼，懂得他人对生存的渴望。

粗粗翻了网上的帖子，关于故事原型陆勇，关于天价药的背后，各种讲述和分析。可能因为自己的职业，忍不住关注到影片中的另一类群体——警察，政府和国家权力的象征。

影片只隐隐点到那家天价药企的背后必然有强大的力量运作，并未就各种权力纠葛做太多说明。如前文所说，尽管他们是追捕者，我同样感到他们求生求活的卑微。面对老奶奶的反问——“是不是假药我们能不知道吗”、“能不能让我活”，相信但凡有一点点良知，他们便只能沉默。这是对灵魂的拷问，掷地有声、响彻心扉，然而职业所承担、职责所要求，哪怕不为升迁，只为稻粱谋，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执行。但同时，深深叹息，不论用谋生所需还是职责所在来解释，无法改变无形中他们就是帮凶的事实吧。看似光鲜亮丽有地位，实则强大国家机器的小螺丝钉，多是生之无奈与不易。程勇的小叔子曹斌最终向局长表示，办不了。那一瞬间，我特别感谢编剧给了这样一个人设，不能救人，且不助恶吧。

冲完澡，胸口的憋闷似乎缓解了很多。

循环着片尾曲《只要平凡》，想起观影后很多人的感慨，活着就好。

想起余华《活着》中的那头老牛。夕阳、老人、老牛。

生而平凡，活着已是不易。活着，便就为了活着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