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31)新居
第二天a市的天气罕见的给面子,叶知秋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竟出了太阳,这样搬家的话会方便许多。
说是搬家,其实她只不过是带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里面是前几天买的几件换洗衣物。简单用过早餐后,林昀便开车送她去即将入住的新居。
新居在靠近市中心的某个小区里,小区是七八年前建的,,当时附近因为是一片荒野,交通也不便利,所以好几年都卖不出去,差点成了烂尾楼,供荒郊野鬼流连,所幸在负责人即将放弃它的时候,一条连贯东西的枢纽铁路的建设及时拯救了它,仅仅一个月楼就售空。而这个小区周围也在一年间发展成了一个繁盛的地方,市中心不久后也渐渐变成这里。
林昀告诉她房子离市中心不远的时候,叶知秋便打算换个地方,林昀耐心地对她说:“你去看了再做决定也不迟。”果然,在上周四去那个小区看了之后,她改变了主意。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小区明明处于一片繁华地段,却像一个大隐隐于市的隐者,在其中坚守着一份珍稀的寂静,也许是经历过曾经的破落与萧条,这个已经热闹起来的小区却依然淡不了那份苍凉的气息。
她住在七楼,那一栋的电梯似乎是坏了,还没来得及维修,所以叶知秋他们只好先爬楼梯,林昀帮她把行李箱提上去,因为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时段,楼道里很清静,只听得到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呼,总算到了,你钥匙带了吧?”林昀停在门外,拎着箱子回头问道。
“嗯。”叶知秋从口袋里掏出一早便放在身上的钥匙,林昀微微侧身给她与门之间腾了足够的空间,避免与女士发生不必要的身体碰触,这是他一直以来作为绅士的基本准则。
叶知秋将行李放进房间去的时候,林昀就坐在沙发上,也许是和叶知秋待在一起久了,此时的他少有地看着阳台外面发愣,但其实那外面并没有什么值得去看的,不过是脑海里有些难免反复想起的事。
“喝水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叶知秋站到了他身后。
“就开始把我当客人了?”林昀笑道,逆着光,叶知秋的脸映在他的黑色的瞳孔中,像一个漩涡中心,不过是极其微小的。
“没你这样心安理得的客人。”叶知秋倒了杯水放在沙发旁边的桌上。
“也没你这么不走心的主人,吝啬得连水都不给喝够。”林昀摇晃着杯子,注视着玻璃杯中还不到半杯的水,调侃道。
“那真是亏待你这位贵客了。”叶知秋微微呡唇,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她现在已经会跟林昀开一些玩笑了。
“我有时候好奇你为什么总是看向窗外,看了十多年,这座城市难道还没看厌吗?”刚问完这句话的时候,林昀突然自顾自的笑了,他明明知道答案呐,她本来就是一个恋旧的人,不然又怎么会爱沐司深那么久。
“知秋……如果让你重新选一次,你会回来吗?”林昀敛了嘴角的笑意,突然问道,或许,这才是他一直都想问的,“换句话说就是,你还会和我合作,与沐司深为敌吗?
“……”叶知秋愣住了,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手指尖的粉色因施力而变得发白,似乎这样她就不再害怕了。
关于沐司深的回忆,就像是一枚枚刺进她身体里的针,随时间生锈,最后融进血液里,每次想起都刺得她生疼,不可分割,也无法忘记。
她同样也在心里问自己是否后悔回来,卷入一场纷争,而且是站在那个人的对立面,以一种处罚者的身份对他进行审判与报复。
但她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答案,最开始,她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灰,什么都不在乎了,但当那个自称是记者的男人找到她,逼问她是否甘心时,她的意志动摇了,就如冰封的雪山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她这才发现她心里还带着满腔的恨意,这些恨意一直以来都在冰层底下潜伏着,直到现在才承压至极点,爆发出来。
在林昀来之前,叶知秋一直住在岛民阿卡利的家里,是他们好心收留了她,但因为语言不通,她无法跟岛上的居民交流,周围的一切事物也都是陌生的,那种被全世界隔离和遗忘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玻璃瓶中的蝴蝶,可能会突然被浸入福尔马林中,制成标本,虽然那时候她因为麻木而不至于每天提心吊胆,但那种滋味依旧是不好受,接连好几天,叶知秋发烧呕吐不止,她颓然地趴在简易的木床上,心里祈求上天让她快点死去。
“是你点醒了我。”叶知秋舒了口气,无奈地苦笑以此掩盖内心的悲凉,说实话,将这些说出来,并没有让她心里更好受些,只不过是将昔日的伤痛又重温了一遍,告诉她不要忘记。
“你最初可是十分不待见我。”林昀故意叹了口气,将杯子里的水慢慢饮尽,再放下杯子时,嘴角上扬,又恢复他那客套中带着几分虚假伪装的招牌笑容,“所以说我们发展到现在的伙伴情谊,还真是造化弄人,不过依然值得高兴。”
林昀伸出右手,说:“很高兴认识你,叶知秋小姐!”这是他三年前第一次去岛上,最先对她说的一句话,唯一不同的是他当初他称呼的是“沐司茜小姐”,而那时候,沐司茜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略过他,任他尴尬地伸着手臂。
这次叶知秋总算没把他晾在一边,配合地回答:“我也高兴认识你,笑脸猫先生!”
之后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林昀都会想起这天上午,那次消弭了隔阂与防备的交谈又一次让他陷入矛盾,他清楚自己是在利用她,但心中却隐隐地在开始后悔,他后悔了吗?可叶知秋本人都没有后悔,他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他恍然发现认识沐司茜后,他有越来越多想不通的问题,但最终他仍倾向于给自己一个强硬的答案,使一切按照最开始的路毫不偏移地继续往前走,这条路的尽头,是他要执着了二十多年的谜底,而沐司茜,在他最终的认定下,只是这条路上与他擦身而过的行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