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暖洋洋的,吹来了南面的风。
吹暖了日月,吹化了积雪,吹的人脾气也温和了许多。
黑骑士一样的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叽叽喳喳叫着寻找适合做窝的屋檐。认定了,忙碌起来,叼来冬天落下的干草,和着唾液,加点泥巴,筑建一个工艺品一样的家。
杨树开始发新芽了,仔细瞧,枝桠上,婴儿手指一般嫩的小小的两片叶子,绿的又鲜亮又柔软。过不了多久,好像忽然之间,在柔柔的春风中,大片的叶子就长起来了。会长“毛毛虫”的杨树更是热闹得紧,看不见的功夫,挂满了手指头那么长的“毛毛虫”。风一吹,掉在地上,引的眼神不好的鸡鸭争先恐后地上前去啄。柳树也很风流,垂下许多的嫩枝,像小姑娘浅黄的秀发,像女人柔软的腰肢。风一吹就更来劲,好像在迎风整理它的头发。
无论是人,还是别的动物都感受到了春天的温暖。
向阳的墙根下,几只猪懒洋洋的挨着,哼哼着晒太阳。大白肚皮晒得舒服极了,滋呀呀地冒热气。几个老头也坐在马扎上,拉呱儿晒太阳。拉的呱儿也是有一句没一句。——世上无新事,何况他们活了好多年,彼此又是老伙计,有时候不是非得张口说才能知道对方心意。
耕牛遍地走的时节,年轻人干了一上午活儿,赶着牛从地里回来了。虽然只是穿着毛衣毛裤,还是热的浑身出汗——却是通体舒泰。看着墙根底下的几个老头,懒洋洋坐着,有的还穿着臃肿的棉袄棉裤。“破烂王爷爷,你不热啊?”老头儿哼哼唧唧很舒服地回答——还受得了,还受得了!
暖和了,连最懒的妇女也天天洗衣服了。院子里晒满了,就在街上的大树上栓根绳,继续享用着免费的大太阳。丈夫的穿的锃光瓦亮的棉袄,拆开来洗洗;自己的小暗花肥裤子,套着棉裤穿的,也洗洗;小孩的兜兜,写着“天真”二字;还有盖了一冬天的厚被子,棉花都死了,沉哒哒挤在一起,拆开,洗洗被罩,晒晒棉花,又成了蓬松松的,好像活过来一样……
再往后,杨絮柳絮登场。有些过敏的人成了大花脸,红红的,痒痒的,不免要骂。诗人也要长吁短叹“无计留春住”。
人开始犯困,蔫头耷拉脑儿的打瞌睡。谁也没有注意,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春天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