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外婆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她是否会想到自己一个孙女会在多年之后会写文怀念她。
外婆生年不祥,在去世的那一年舅爷爷才隐约的说出一个年份,而且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是哪一年。从小妈妈问她生日是什么时候,她总是说没有生日,在那个年代人们总是如此的不重视自己,活下去让自己的孩子吃饱穿暖似乎是唯一的使命。
外婆有着一个悲惨痛苦的童年,有兄妹三人,生父早逝,留下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受尽了委屈。母亲带着她们兄妹三个改嫁,日子刚刚好过了一点点,母亲又患上重病,没几年就撒手人寰,继父也就离开了家不在管他们兄妹三人。小小的年纪就带着弟弟妹妹下地干活,靠着叔叔家的接济才慢慢长大。不能想象那些年外婆是怎么样渡过,小小的年纪也都看尽了人间冷暖,经历了身边人的生离死别吧。多年后的我完全不能想象外婆当时的心情,单单是想象一下如果这样的遭遇放在自己身上,自己未必会忍受下来,可是这些经历没有让外婆变的冷漠反而对周围人更加宽厚仁慈,但这也是后话了。
转眼就长大了,街坊邻居都知道外婆是个勤快能干漂亮的姑娘,经过媒人的介绍,嫁给了比她年长十多岁的外公。外公祖上还算是一方地主,所以嫁过来后,外婆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连饭也吃不饱了。日子一天天变得好起来,弟弟妹妹也在自己的照顾下慢慢的成家,苦难带给外婆深深的烙印,成家以后总是自己努力干活,辛勤持家。那时候农村的衣服都是自己找裁缝订做,外婆看到自己村里的人要做衣服还得跑去外村找裁缝,就买了台设备,自己在家慢慢摸索学着做衣服,慢慢的大家都知道外婆心灵手巧,收费也低就都到外婆家里做衣服。当时一件衣服手工费只有两毛钱,遇到那种特别穷得人家,外婆甚至都不收手工费。在妈妈的记忆里,每天一睁眼外婆已经开始在缝纫机上开始干活,每天夜里入睡前眼里都是缝纫机前那根飘忽的蜡烛。因为活太多了,妈妈从小就肩负了洗衣做饭,带弟弟,帮外婆做衣服的重任。
外公主外种地,外婆持家做衣服,大跃进闹灾荒的年代,在外婆外公的努力下全家也没有挨饿。随着大锅饭的政策不在实行,家里的日子终于过的有声有色,成为了八十年代的万元户,那时候的万元户在甘肃农村的含金量还是特别高的。家里买了一台黄河牌彩电,那时候村里的很多人没有见过电视,每天都有人来家里看,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就把电视放在院子里,来看电视的人挤满了整个院子。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妈妈兄妹4个也慢慢长大了,可是命运不会让你一帆风顺。随着改革开放,大家的日子都慢慢都好起来,来做衣服穿的人慢慢的少了,积年累月的伏案劳作也让外婆身体一点点垮下来。大舅还生了一场重病,在多个城里辗转求医,手上前些年攒的钱也慢慢的花费一空,家里就慢慢的不富裕了。
外婆一生心善,左邻右舍过多过少都受过外婆的恩惠。或许是自己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对孩子们格外照顾。大舅的同学栓子的妈妈早逝,少了母爱关怀的孩子总是穿不暖,吃不好,外婆无论吃穿经常准备两份,有大舅的就少不了栓子的。那时候上学不像现在这么方便,外婆家在川里,离学校不远,可那些山上的孩子每天又要来回走十几里山路才能上学,所以大舅的同学都是自带干粮作为午饭。有一次大舅的同学来家里玩,外婆偶尔发现带的干粮全部发霉了,而且是又干又硬的高粱面窝窝头,就偷偷的把同学的干粮全部换成了自家都很少吃的白面馒头。同学后来发现,感动的大哭了一回,自此视外婆为亲人。
九九年得一天,妈妈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急着要回老家,因为舅舅在电话里说外婆不太好,可是没有告诉妈妈的是外婆突发脑溢血已经去世,大约享年五十八岁。那时候我的也才9岁,不懂什么生老病死,而且从小也不在外婆身边长大,并无多大悲伤的感受,只是知道妈妈从老家奔丧回来精神不振了好久,外婆去世了已经十七年,到如今妈妈提起时仍会红了眼眶。
外婆去世,在家设灵堂祭奠,前面提到的栓子叔叔已经是某军区首长,在听到消息后,立马回老家,亲自抱着外婆的棺木画了三天三夜的经文;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家里帮忙收拾,附近村子知晓消息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送葬的那天,白色的经幡从门口源源不断的铺到了墓地。村民自发的跟在送葬的队伍的后面,浩浩荡荡的送外婆最后一程。那次看《大宅门》中的老太太去世,那万人送别的画面突然就想到了外婆。这样的送别是生前人格魅力的体现,可想而知外婆在世时,是多么受人尊敬,当她去世时,周围人又是多么悲痛,失去了一位值得尊敬的母亲,朋友,长辈,亲人。
自外婆去世,外公总是默默的一人,深沉内敛的爱情只允许他偶尔说如果外婆在世有多好。
强大美好的内心,造就了外婆,成为多少人一生中重要的人,也让外婆成为孙女多年后敬仰的对象,我们也许没有家谱,家规的传承,但是从老一辈身上学到的善良,坚强等美好品质会让它继续传承。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回报以歌。
写于二零一六年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