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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五代风云录》第三十六章 菩提树下(上)

2019-10-03  本文已影响0人  魏博洹侯

      七姑娘执杯在手似笑非笑看着黄巢,听他在气急之下作下反诗,咯咯笑道:“我一见你,就知你心怀大志!果不其然,一试便知,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勇于意气之争,行事操切而不自知,与匹夫何异?日后若要成就大事,非要稳重些才好,万不可失了庸和之道!以今日事论,你作下此诗,虽是咏菊,实则泄愤,好在此为私宴,在座诸位都是君子,否则后果如何?你比谁都清楚,对吧!圣人讲究慎独二字,你作为圣教中人反而把圣人教化弃于脑后,说你有辱斯文,难道有错么?”

  黄巢听后一惊,不曾想她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见识,听她说到自己辱没斯文,只觉脸颊火烫,刚想出言反驳,见她挑衅似的看向自己,心中猛然警醒,把目光移向他处!对着皮日休抱拳道:“请恕小弟适才莽撞,刚才真是对不住了,我先干为敬,还请皮兄原谅则个!”说罢举杯在手一饮而尽,见皮日休并未举杯回敬,只得坐回木凳,胸口不住起伏着。

  待黄巢头脑冷静后,恐惧袭上心头,刚才出于一时气愤,竟把心中最隐秘的话说了出来,见众人身形幌幌,想要离席,心中不觉生出悔恨来。

  七姑娘见众人想要离席,用犀利眼神看向众人,原本躁动的席面,瞬时冷了下来,七姑娘道:“今日我做东还未尽兴,诸位就要离席?难不成是我这主人招待不周?我奉劝诸位一句,酒席之上的言语当不得真!正所谓出于他口入于你耳,只要不往心里去,就不会生出些许羁绊,否则....“就见她右手微一使力,手中酒杯立马扭捏成团,手臂猛地上扬,杯子倾斜而出,“咣”的一声打在房梁之中,发出沉闷轰响,直吓得笼中鹦鹉不住的来回飞舞。

  众人见她臂力了得,不由得吃了一惊,知道她并非在说笑!她连高骈如此高官都敢杀,何况他们?尚君长本还想帮着黄巢对付她,见她露此功夫,只觉握拳之手,有汗液淌出,手臂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就见七姑娘指着他道:“有时义气深重是好事,可也会害死人!你自不量力想要帮他一起对付我,就凭你二人是我对手么?”

  尚君长头上冒出冷汗,见七姑娘盯着自己,忙把头垂下。

  七姑娘见他服软,嫣然一笑道:“诸位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如木雕泥塑般,来我们继续吃酒!“

  说罢,唤小厮再拿一只酒杯,小厮不敢怠慢,从柜中复又拿出一只银酒杯放在她面前,为她斟满酒后方才躬身退下!就见她擎杯在手举起酒杯,众人慌忙拿起酒杯,陪她吃了一杯!

  七姑娘道:”你们作的诗我一一品评了,我也作诗一首,诸位品评一番如何?”说罢,站起身来,举杯在手道:“

  饵柏身轻叠嶂间,是非无意到尘寰。

  冠裳暂备论浮世,一饷云游碧落间。

  谁知古是与今非,闲蹑青霞与翠微。

  箫管秦楼应寂寂,彩云空惹薜萝衣。”

  吟罢,举杯一饮而尽,道:“温先生你先来!“

  温庭筠见她勾栏里出身竟有这份才情,不觉对她刮目相看,道:”世间有因果必然有是非,姑娘能看淡是非,才情高雅非凡夫可比,温某佩服!“七姑娘听他如此说,脸颊显出绯红,心中一动,暗生欢喜。

  皮日休听她用诗开解自己,虽意气难平倒也开怀许多,他非器小之人,见她用杏眼看向自己,道:”若人无功名利禄之心,退养山林,悠游林泉了此一生,也是一大快事,何必罔顾于宦海之中无法自拔?“七姑娘见他悟性颇高,一念之间已转圜心念,不由得对他含笑点头。

  黄巢、尚君长闭口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七姑娘也不相劝,李山甫见她看向自己,起初想回避她的目光,可一想到二位哥哥受她欺辱抬不起头来,心中遂生起不平来,道:”世间一切皆空,唯有因果不空,姑娘今日行刺他人,能保得准它日不会被人行刺?圣人畏因,凡人畏果,你起心动念处,已染是非,还想妄图脱离是非,真正是身处局中而不自知!反而对局中之人大谈是非,世间哪有此等轻巧之事?“

  七姑娘见他外表儒雅,词锋却甚犀利,遂收起小觑他的心,本想淡薄处理今日事,不曾想又让他绕入是非之中,不禁爽然失笑,挽了一下鬓角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诸位慢用,明日我来寻你们一同去会会此间奇女子!”说罢,飘然而去,只留下众人呆坐原地!

  鹦鹉见她离去,在笼中欢喜跳跃道:“事关休戚已成空,万里相思一夜中。如今已到子正时牌,诸位也该回去困觉了!”小厮听它如此说,连忙过来,把它提到屋外。

  众人回过神来,都觉一夜经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慌忙撤席而出,跟在小厮身后,向楼下走去,见最西侧房内有烛光映出,猜想可能是七姑娘宿在那里。

  除温庭筠外,其他人都觉别扭,选择东侧客房住下,李山甫下楼后怕她前来报复,非要与尚君长挤在一起,尚君长有人陪伴自然高兴。

  到了后半夜,李山甫听到屋外有响动,连忙叫醒尚君长,尚君长怕那女子在夜深人静时来找麻烦,不敢释衣而睡,侧起耳朵向外倾听,待外面无有响动后,招呼李山甫卷着铺盖来敲隔壁黄巢的门!黄巢门上上了闩,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听是二人声音,连忙拉动门闩打开房门,二人闪身入内把铺盖放于榻上。

  尚君长见一扇柜子立在墙根处,招呼二人把它拉过来顶住房门,二人见状,与尚君长一起拖动立柜,柜子在移动过程中发生”吱呀“声响,惹得隔壁之人重重咳嗽几声,三人放轻手脚,抬着立柜底部来到门口,用力顶住房门,推了几下见立柜纹丝不动,方才长舒一口气,和衣倒榻而睡。

  三人躺下不久,就听窗外雄鸡报晓,黄巢透过窗棂向外看,见窗外漆黑一片,复又转身躺下,把头蒙住后才觉意识昏沉迷糊睡去,直到保唐寺钟声响起,才蹬开被子忽地坐起。见二人如自己这般从榻上坐起,看着窗外依然黑暗,正待躺下睡个回笼觉,就听有人轻轻敲门!

  三人只觉得汗毛倒竖,全身绷紧,头脑立时清醒没了困意,黄巢大着胆子问道:“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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