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藏前的准备(2)
当我放下电话,回到住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像开锅的水沸腾着不由地想了好多好多——家乡、老人、刚刚结婚不久的妻子,西藏的高寒缺氧“生命的禁区”,正在平息叛乱,语言不通,生活习惯的差距,又是那么的遥远。进不去,出不来。想像不到的困难一定很多很多。当时在思想民的斗争是激烈的、复杂的、甚至是很痛苦,很凄惨难忍的,有时,反过来又想“好男儿志在四方”。自己尚还年轻,哪能在家里待一辈子而不出门呢?
在旗短暂停留,地区审查通过后,就直奔自治区报到了。随即把我调藏工作的消息也通知了家里。当我从自治区部谈话后,并决定将爱人(旗自治区通知,不让带爱人)一起调藏工作时,我兴冲冲地回到了招待所,使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诧异、恐惶、惴惴不安的妻子已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的余兴还没有消失,又没加任何考虑,顺口就给她摔过一句“你来的好快呀!”“不快,你的后腿我就拉不住了!”妻淡淡地、慢条斯理地说着。当时我注意到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我知道她心里有话说。听了妻的话,我像被劈头泼了一瓢冷水,心里凉了半截,我稍稍冷静后,爱抚地安慰地说“你坐,吃饭了没有,坐几点的车?”关于调动的事咱俩慢慢再合计。
对妻来说,虽说我们结婚不长,但是我们从小生活在一个地方,里里外外对她我是最了解不过了。家里虽有弟妹三人,但父母对她视为掌上明珠最疼爱不过了,从出生到成人,从没有离开家门一步,这下子到好,一步登天要到边远落后、封闭的另一个民族的地方。不但父母不可想像,就是她自己也很难一下子想通。所以“拉后腿”的阻力是意料中的事。不过在我们的接触中,我觉得她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在关键时刻能掂量出轻重的人。从而也增加了我对她说服进藏一起工作的信心。
不出所料在这个较大的事情上还是被我蒙对了。经过多次的交流和商谈,妻总算被说服了,剩下的就是老人的工作了。
在我上中学时,我所在的县还没有中学,所以十多岁就远离家乡外出求学了。所以,我从上学到工作一直在外面。再说,在家里父母身边还有几个弟妹。父母的身体都很硬朗。经过做了些工作,也就说通了。不过从两位老人当时来看还是流露出来的担心、怜悯、恋恋不舍的感情是不言而喻的。母亲不由自主地喃喃地说:“不是和出国差不远了”。
要说最头痛的还是她的父母。从来没离开家,一直在老人身边,一说要走那样远,又几年不能回来,两位老人几乎是痛不欲生,岳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很快从脸上滚落下来,并且逐渐地全身抽搐起来。当时我看到这样大岁数的老人,那股难受劲实在是心里流泪。人为了儿女真是操碎了心!古今忠孝难两全啊,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在我俩回来待的有限的几天中,两家老人们尽量给我们变着样地弄些我俩爱吃的可口的饭菜,但在他们的忙碌中,难以掩饰地慌乱,六神无主,惴惴不安,无回天之力的无奈的氛围始终笼罩着我们的一切。有时一家子围坐在一起,长时间沉默寡言,好似怕把谁丢了似的。我俩当时找些逗趣的话说说,但总也高兴不起来。“一笑值千金”在这种情况下,笑实在是难那!就连喇叭里的声音听来也是如泣如诉的。
尽管在家住了短短的几天,留给我的印象在时间上超出千言万语、以至终生。在家这短短的几天中,连我们也记不起是怎样过去的。眨眼间就要分别了。在离家那天,两家几乎是倾家出动,把我俩送到车站。这时大家都说话不多,静静地等着等着。长时间的沉默,实在使人难以忍受。车子启动了,我一直心里很乱,理不出个头来,就要离开了尽不知说什么好。车子已走出了好远,我才猛的冒出一句“愿你们多多保重、保重”还不知道他们听到了没有?虽然我觉得喊的很高,很高。车子走远了,看到几位老人咀衣挪动但已经听不到在说什么了。隐隐约约地看到他们的手仍在不停地抖动着,一会随着汽车急速的行驶,车后滚起来的漫天灰浪,什么也看不到了。但上车时几位老人噙满了眼泪,红润润的双眼却永远记在我们的心里,使我们走后,想起来实在放心不下。甚是“风潇兮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
别了,亲爱的故乡。别了,我出生成长的地方。别了,我的亲人,我的爹娘。究竟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您……渺茫、渺茫,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情不自禁地我在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