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芦苇的思考

我站在历史的沼泽边

我的灵魂早已飞升

在绒绒的苇稍那儿

天地间凝固般寂静

我看见山顶洞人的早炊

弥漫着野鹿的腥膻

尖底罐口湿漉漉的裂痕

是半坡少女珍珠般的泪滴

那一刻，我挣断五色石的锁链

挥舞箭竹和青铜的长矛

矛尖上淋漓着轩辕、纣王和唐王的鲜血

在千千万万声嚎叫里

有一艘独木舟在桃源里放歌

层层叠叠的被砍削过的诗句

在歌声中轻轻的、轻轻的揉搓

所有的屠刀

都浸泡在污秽的汪洋横流中

在五十个世纪鲜活里细细磨砺

我看见堆积如山的头颅

哭泣着，仰天大笑着

麻木着，桀骜不驯着

智者、愚氓，高贵和卑贱的

但我看见的不只是头颅

我看见蔡伦虚幻的腋窝里

夹着被汗斑装饰过的一册《史记》

在马六甲海峡的桅杆尖头徘徊

思考着怎样跟外人讲述

捶打修剪了千年的故事

我看见孔子坐在破马车上

峨冠上沾满了五月四日的泥泞

他挥舞着戒尺痛斥我们

但我们还坐在千年前的大鼎上傻笑

我们总是在堆积如山的腐烂里

磨磨蹭蹭，寻寻觅觅，寸步难行

瑰丽的烟花叫醒冬天的苦冷

我看见圆明园的大火至今不熄

懵懂赤子捧起这火的种子

祭奠三十万和亿万死不瞑目的亡灵

我在哭泣，我在哭泣

我看见这苇稍上款款而来的黎明

火焰般炽烈，烟花般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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