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个倔强的老头
近几年,爸爸发脾气的日子越来越少了。他们50年代的人过惯了苦日子,对待儿女的浪费、懒惰、骄纵子女等往往看不顺眼,以前他还会经常唠叨、生气,现在慢慢也见怪不怪了,不太管儿女们的事了。每个人有自己的家庭,四个子女各家有各家的事,也不好管的太多,因此父亲发火的日子也少多了。
但印象深刻的还是有这么几次,都是为了子女的生病而着急上火的。
第一次是五六年前,我小妹得病了,发现了卵巢囊肿,卵巢中有大的肿块,大的有1CM大,还有很多小的,在北京各大医院和湖南湘雅医院、湖南中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医生口径都是一致的,要求患者整体切除,避免发生病变,产生致癌。但那个时候我小妹刚刚结婚,孩子还没怀上,如果切除卵巢,那孩子肯定是不会有的了,一辈子的幸福了基本打了水漂,家庭没准也面临着解散的危险,一生估计在凄风惨雨中度过。平静的日子起了惊雷,没人能知道怎么处理。爸爸那个时候心急火燎,在医院里操着一口浓重的家乡土话,跟湖南湘雅医院、湖南中医院的大夫们一遍遍解释,要求医生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我妹的卵巢别切掉,在他的软磨硬泡中,医生同意只开中药试试看,但生死由命,剩下的就看患者的造化了。
结果只吃了半幅药,我妹就上吐下泻,肠子仿佛都要吐出来了,药根本就吃不下去,身体虚弱到了极致,猛药下来身体根本吃不消。小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有轻生的念头,想想自己年纪轻轻、前途渺茫,看不到任何希望,万念俱灰。我爸那个时候天天紧跟着小妹,怕她一时想不开,还天天给我们打电话,要我们宽慰我小妹,放宽心莫着急,电话中分明掩饰不住他自己的焦虑。好在爸爸自己是乡村医生,也行医几十年了,理论基础有些欠缺,但实践经验还是比较丰富。在农村里医疗条件有限,检测手段落后,但见的病多,治疗的手段、方法也多,况且农村医生几乎什么病都看,不比大医院每个医生基本都是在一个专业领域钻研,因此,农村医生更杂一些,也更宽泛一些,对很多的疑难杂症或许多一些实践经验和方法。加上爸爸也属于一个肯钻研的人,经常收集各种方子和案例,在部分领域还是有自己的一技之长的。因此,爸爸就把湖南中医院开的药方停了,把妹妹带到广州,开始先给她慢慢调理,降火、消炎症、巩固身体本源,先慢慢恢复我妹的身体体质,然后结合医院开的药方,自己也配了些药,大概调理了一年多,小妹的起色渐渐好转,囊肿也消下去些,虽然没有彻底消灭,但是已经不影响怀孕了。这个时候刚好喜讯也传来,小妹怀上了孩子。带着病要了小孩,她心情也好了很多,至少家庭的希望和幸福在延续了。小女孩出生后很健康而且很活泼,现在五岁多了,上幼儿园大班。去年小妹又生了一个小男孩,更加皮实,也更加调皮。一家人健健康康、完完美美。小妹身体当然也还是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也是与病为伴了,但明显心情开朗了不少,也宽心了不少。看着她过着幸福的小日子,爸爸和我们兄弟姐妹也放心了。
第二次发火着急的事,是我二妹生病了,得了子宫息肉,也是要做切除术。她身体也是很虚弱,调理了半年也不见好转,医生还是坚持必须切除。那时候爸爸也是着急得不行,手术前一天还给我们姊妹个个打电话,要我们劝二妹别切,对身体影响太大,电话中声音很是着急。后来医院也采取相对保守的办法,只切除了部分息肉,术后恢复得也算好,慢慢正常了。
这次着急发火是为了我自己的病。治疗期间一直没告诉他,怕他担心。后来快出院了,我们兄弟姊妹在微信群里聊,小妹才选择告诉他实情。小妹说爸爸在电话中急得跳起来,怪我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小妹的原话是他暴跳如雷,隔着电话都感觉到那种震动和气愤。后来我打电话跟他解释,他的语气才慢慢好起来,一个劲地叮咛我出院后一定要注重保养,怎么做怎么做交代得很清楚。
父亲以前是个很节俭的人,脾气也很倔强,自己决定的事情一般也没人劝得了他。这几年为了我们姊妹的家庭和身体也操碎了心,对事情的要求也没那么高了,脾气倒是平和了不少。我们几个在外面打拼,日子过的也不是很理想,加上妈妈走的早,就他孤单一个人,没人在身边照顾他,幸亏他自己懂得调理,小毛小病就自己给自己看好了,省了我们很多事,也是我们做子女的福分。
老人家一辈子为我们子女操劳,到现在为止也还没给他一个幸福安稳的生活,想想也觉得很惭愧。每次聊到这个,他也还是固执的说,没事,我自己现在身体还行,再闯荡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这就是那个倔强的老头,我的父亲。
2018.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