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
瑾瑜(小陈)
那是一口水泥红砖围起圆形井口的水井,水井旁有一个立方坑,是用来在那里洗衣服的。刚好在田野旁边,在人们干完农活回村的必经之路上。
我时常带着害怕自己会掉下去的心情俯视井里,黑黝黝却能分辨出井水的那种清澈。偶尔会有树叶甚至于青蛙,我想它跳了进去是不可能跳出来的了。回家拿那个长长的勺子来想捞它起来,却每次回来时都发现不见了。也许水下有密道,可以通龙宫。
以前奶奶总是早上五点就起来煲一大煲的粥,人吃还有捞糠给鸡吃。每天早上起来桌子上都会摆有三四盘子放凉了表面有一层皮的粥。那种纯黄色毫无花纹的盘子里,装着的是有点泛黄的粥,那是只有井水才能熬出来的粥。后来,搬出新家以后,我妈那用自来水煮出来的白白的白粥,八年来,我再没有喝过。我从没有细想过原因,只是以为自己想很多其他人一样,到了那年纪就不怎么喜欢吃早餐了。今天看来,是我喝不惯那白色的用自来水熬出来的粥,会觉得口淡。搬出来住以后,只在回去的时候喝过几次奶奶用井水熬出的粥。奶奶去世以后,慵懒的爷爷不会熬粥给自己当早餐。记忆中的那淡黄色的白粥,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小时候的周末,早上不用早起,八九点起来后,发现奶奶不在,去水井那里,她一定在那里洗衣服。很小的时候,早上会有好几家人在那里洗衣服,好几大盆(真真正正的大盆,我小时候就是用那个大盆子洗澡的。)的衣服呢。那时“天生神力”的我很喜欢帮忙打水,用那种绑着一条绳子的桶。一扔下去,等水漫满桶就拉上来,这时自己反而是时刻提防自己会被桶拉到水井里面去(只是自己的担心,还没听说过真有人被拉下去了)。
水井是要定时清洗的,我只遇到过一次洗井。那次共用一口井的几户人家一起,去先把水抽干,然后派人顺着井内边的凹槽下去,我不知道他们下去捣鼓什么,因为我当时被他们在井里捞出来的那条黑黑的鲶鱼吸引了。老人说那鱼是要放回去的,说是有灵性的。我往井底瞄了几眼,发现除了个泉眼并没有其他通道。心里忽然有了失落,那些我本以为顺着密道去了龙宫的青蛙,井下没有密道,也没有他们的踪影。
时代在进步,一户人家率先在井边装了电动机,通过白色的塑胶水管,将井水运到自己家里,哗啦啦地流出来。还每天去井里打水回来装满家里两口大瓦缸的,只剩下我奶奶了,一天两次,一次好几轮,每轮两桶,扁担前后各一桶,压在那个操劳惯了农活的脚板粗糙所以光着脚去打水的老太婆肩上。那路半程泥路、半程石子路。
一年多后,父亲出钱给奶奶家也装了那个水管,从此她不用再去担水了,在家一拉电闸,那水就哗啦啦地顺着白色的塑料管流出来。后来,我回去看的时候,那水井口已经被红砖水泥封住了,和那围住井口的红砖水泥紧密贴合,青蛙进不去了,落叶也飘不进去了,记忆里的那口水井也等同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