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写1000字抽屉里的情书中学时代

至少我在十六岁之前,不假思索

2016-05-18  本文已影响0人  秋斩年华

很奇怪的是,我和她的目光第一次相遇是在初三上学期,要开始尽全力努力的时候。

记不清是哪一天的哪一节课上,我看着坐在斜前方的她,突然觉得心里没有过动静的地方,缓缓地动了起来。我不知我这样傻傻地看着趴在桌上的她看了多久,是她转过来的脸上的清澈双眼,把我唤醒。她额前的发丝,因为趴在桌上而散开着,浮在脸上,与她清澈的双眼相辅相成。略微湿润的目光,我知道里面包含着什么。可就在目光接触的一刹那,她又转了回去,我低下头接着看课本。这种情形在那一节课里,重复了很多次。

她成绩靠前,我成绩靠后,她被老师夸,我令老师头疼,除了有一些之前普普通通的共同话题和共同回忆之外,我实在找不出她看我的原因。不过常言道“距离产生美”,所以我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再加上课业逐渐繁重,我们除了目光便不再有什么交集。初三上学期就像之前任何一个平淡的学期一样过去了。唯一发生的事情,是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她叫我帮她把一段mv中的音乐替换成伴奏,好在音乐课课前演唱时用。“你下周末给我就行。”她这么说。但我当晚就做好发给了她。她给我的回复除了“谢谢”,还有音乐课上这首动听的歌曲。Frozen的插曲,For the first time in forever。12月31号搞联欢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张卡片:“新年快乐!PS:谢谢帮忙做的视频”,后面画了个笑脸。字并不好看,因为她给班里的每位同学都写了一张。但我一直留着那张卡片,因为我知道“PS:谢谢帮忙做的视频”是别人的卡片上没有的。

不过,初三寒假时我犯了一个错误。我跟一个外班的妹子在QQ上聊天,话题转移到恋爱上面的时候我脑子一热,把她说了出去。当时还没有消息撤回功能,不过即便可以撤回,也无法掩盖我当时的痴言。怎么能随便说这些不确定的东西呢!我因为羞愧,一遍遍地试图把这件事在记忆的海洋中沉淀,于是我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初三下,课业越来越繁重,自然也夺走了平淡地生活的机会。刚开学的时候,她把座位换到了我同桌的位置,我们间的说笑变得频繁,连翻书时胳臂肘的碰撞都从来之不易变为习以为常。话题触及到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可唯一的遗憾是我们从未交换看过每周的语文作业——周记。那是身为被其他科目按地摩擦的我,少有的能拿出手的东西。但她总是以“算了吧,我写的没你好”推辞。所以,我从未通过文字这扇窗,以不同以往的角度窥见她。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我只和她做了两周同桌。那两周中,不在状态而迟交了作业的她,在一节班会课上,被班主任含沙射影。“之后有同学要换座位要经过我的同意,不是她想和谁挨着,就能和谁挨着!”然后她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全班同学转过头,甚至是侧身,望着她和我。那种目光中包含着猜测,包含着疑惑,仿佛内心被几十支射灯照着,每一条沟壑都被看透。

然而那时的自己,还执迷不悟地认为除了她和我,便不再有人知道流淌于我们之间的空气。

太天真了。

又过了几周,物理开始复习电路。实验室里可以随意就坐,我便再次与她同桌。失而复得的喜悦却再次被打破。一节体育课后的物理课上,她红着脸在上课铃打响的几分钟后走进实验室,坐到我旁边后也一声不吭。被自己亲自掩埋的羞愧记忆被唤醒——该不会是那天我不该说的话被她知道了吧!她在我旁边趴着的身影,无言地回应了我的猜想。

之后的几天我在思前索后中度过,早上上课无法集中,晚上趴在桌前双手扶额,想着挽回的可能。我是个扔进全年级五百多人的队伍中也很难被找到的普通人,可我的决心却倔强地否定着我的普通,偏要捏一股坚韧的绳子,把开始失色的那些无形的温存,拉回到我身边。于是我决心道歉,把一天的睡眠时间,挪用到了一封道歉信上。也许是道歉信耗尽了我的决心,或者那根绳子只够编织出一篇道歉信,而不够把它送出去,所以那封信的原稿和修改稿,一直静静地躺在我的作业夹里,不见天日。

一天课间操前,班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她走到我座位后面的衣帽架上拿外套。我突然想说点什么,可彷徨使我没能把“对不起”说出口,而是拿出充当早餐的一包饼干,问她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她看了我一眼,说。那时她眼中的我一定是不坦诚地低着头,一脸怂B。

我收回了饼干,气氛僵了下去。

“我怀疑你得了妄想症。”她穿好外套,转过身对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呃……啊……对不起……”我努力克服不坦诚,看着她的眼睛说。本以为会看到一双没有光彩、含着责备的眼睛,可她的目光竟然是之前的那种,湿润的目光。

我更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笑。

她没有理睬我,转身走了。我觉得我的歉意一定没有传达到。

当时,学校会每周安排一天5点前放学,方便同学们喘口气或是找老师答疑,而我既不想回家又不想在人满为患的办公室里排队,便坐在学校花园的长椅上看着笔记。我听到了一丝熟悉的笑声,抬起头,看见她和她最好的朋友转过甬道的转角,走到花园与图书馆之间的路上。两人的身影隐入长椅前的一颗柏树中,我便低下头继续看笔记,不过聊天声依旧清晰地被我的耳朵捕捉。悄悄抬起头,透过枝叶间隙望去,她们还在那里。聊天声越来越小,可她们没有走动,像是在等着什么。我倔强的行动力再次抓住了机会,快速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走到图书馆门口,虽然知道图书馆早已闭馆却假装拉门,为了离她近一点而演着戏。果然她们的聊天停止了。我演戏般伸手拉门的同时,余光中看到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这边。

我自然没有转头望向她,因为我万幸地考虑到了氛围。原路回到长椅上,聊天声又响了起来,我还是听不到聊天的内容,可已经读不进去书了。也许过了五分钟,也许过了十分钟,她们走了。我待她们走出校门后隔开一段时间,背起书包轻轻离去。

那时候校园里正被玉兰的清香笼罩,满地的桃花瓣。

这是多好的聊天环境啊。

可那封信仍然在夹子里躺着,找不到足够强的契机奔向它的收信人。

三月末,中考倒计时进入了100天内。哪怕带着遗憾毕业也好,可好巧不巧,没点波澜就无法结束。

某日下午三点二十五,大课前的15分钟课间。我找老师答疑后回班,却发现班里炸了,而她好似在风暴的中心。我带着疑惑落座,同学们不断投来的目光不禁让我做出了最坏的假设。那封信……不,应该不会的吧。应该还好好地躺在夹子里,继续被我遗忘着呢吧。我从位子斗里抽出夹子,嚓一声拉开拉链,在一堆熟悉的复习卷子中寻找着那两张陌生的信纸。一遍,两遍,三遍……

不会的吧。我是不是把它扔家里了,然后给忘了啊。同学总不会翻我东西的吧。

我那了解一切的朋友,递过来纸条。

“她怎么了?是不是你给她看了啥东西?”

“没有啊,我去答疑了。”

“算了……她哭了,我几分钟前回来就这样。”

纸条上的字是真实存在的吗?把纸条在眼前甩甩,因担忧而缭乱的字迹还清晰地存在着。

心脏停跳了一拍。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谁把那封信,原稿加改稿,全都翻了出来?谁!内心不断吼叫着,整整一小时的大课,我没听进去一丝。

之前发生的所有,之前思念的所有,就换来这么个回报?不可能。那,我就要“回报”那个翻了我东西的人。

下课后我问遍了所有朋友,他们都隐瞒着这件事的过程。回到家冷静下来,我才明白他们一定不会把如此一言难尽的事,告诉我这个不知情的当事人。

最后朋友在QQ里告诉了我全过程。某个同学在借作业时其他人没带,我正好不在,便翻起了我的夹子,翻到了这封信。如此新鲜的消息在紧张的备考阶段炽手可热,很快,那封道歉信便被放到了讲台上公示。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现的那封信,更不知道在了解到这封信的收信人是她时,承受了什么。甚至那封信现在在谁的手里,或者有没有被撕碎、有没有被扔进垃圾桶,我都无从得知。

跟我做的最坏的假设,一模一样。

虽然深知语言已经无力挽回了,第二天我还是找到她当面道歉。PM2.5过高,课间操暂停一次。她拿着书本走出教室,我在楼道里跑着寻找她。我爬上了空无一人的五楼,那是迟迟没能投入使用的“学生心理活动中心”。楼道里灯一反常态全部亮着,很明显有人在楼道里。我趴到墙边,看见了独自坐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的她。

突然她开始唱歌,朴树的《平凡之路》。她的歌声很好听,我在那节她做课前演唱的音乐课上领略过。只可惜,For the first time in forever和《平凡之路》包含了截然相反的两种情感。

我知道这片空间只属于她,所以我马上转身离去。

那天放学后,我在操场边的泡桐树下遇到了她。即将入夏的天气,仍有不少泡桐花飘落。

不论在一年中的何种季节,校园都如此不合时宜地展现出它的美丽。

我无可救药地结巴了一下:“对……对不起。”

她在我叫住她之后便一直以无奈的目光看着我,我说完后,她的目光也没有任何变化。

道完歉,我便扭头走了。

我不知道在那之后,她去了哪里,她几点回的家,她有没有再次迟交作业,她会不会再次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仍然坐在我的斜前方,可斜前方这一方向,已经不再特殊了。去往斜前方的目光,和从斜前方看过来的目光,永远没有再相遇过。跟她道歉时,最后一次的对视看到她那没什么怒气,却有点烦躁,又有点无奈,甚至带点无所谓的目光,更是给这件无法挽回的事画上了句号。

而那两封从此下落不明的信,在将近一百天之后,中考第二天的中午,被我找到了。

学校大礼堂被当作备考厅,吃完饭的我们稀稀落落地翻动着笔记,边翻边聊天。当我们侃到毕业的话题时,一位班里数一数二能惹事的同学突然从兜里掏出我的那两封道歉信,在我眼前晃悠。我没有去想当时翻我文件夹的人是不是他,也没有因为这封信的下落不明而愤怒,倒是迅速把大脑排空,心中本能地服从一个念头:把信夺回来。

我们差点在备考室里开打。还好有朋友肯帮我,于是我撤到礼堂外面,从朋友手中拿回了我的信。

我到现在还会感谢这位朋友在不清楚那封信是什么的情况下,对我伸出援手。不过话说回来,两张叠起来的纸需要在考前大开杀戒地去抢,谁都会觉得那是复习资料。

打开两张叠得有些杂乱的纸,眼前是有着朦胧印象的,自己当时的字迹。只不过,字里行间所浸染的感情,也顺着纸的褶皱流失了。

我三下两下把两张满是字的信纸撕碎,塞到学校的雨水井盖里。

只要下一场雨,信纸碎片便会随着水流散布到校园地下各处。这整件事,也将四散在校园地下,迷失在自己曾经日日夜夜走过的道路下,成为一个无法拼凑完整的秘密。

时为夏至,雨水将临。

我一直认为,初中生的感情就是简简单单的相视相识。毕竟都是孩子,不懂如何相处,含蓄才是硬道理。所以高一入学军训时的大把无聊时间,身边新的一群同学间聊着感情经历的话题时,我选择了“多倾听,少说话”。

结果发现,别人家的女同学,都会时不时地跟男生通电话,还会在周末一起相约逛街。双方都从沟通中获得快乐,十分了解对方。如果分手,也是因为备考的缘故,或是分歧的未来,自然地谈和分手。

那自己这段少有语言沟通、因外因而分手的感情,又算是什么?至今我们对对方的了解,跟互相没有交集的同学,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的心重合过一段时间。

往好里说,是有得必有失,往坏里说,是这段感情,没有什么卵用。

可是,如果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之后,把时间退回到初三上学期,给我选择是否把目光投向她的机会,我也会不假思索地在那节记不清是哪一天的课上,望向坐在斜前方的她。

至少自己在十六岁之前,经历了一场不假思索的感情。

她不假思索地抬眼,不假思索地驻足,不假思索地哭泣。

我不假思索地回视,不假思索地动笔,不假思索地撕碎。

而当时偷了我的信的同学,在中考前掏出那封信放到我眼前,也许也是因为心中流过了什么,而不假思索。

因为我曾经听说,他喜欢过她。

可是,“有缘再见”这句苍白无力的话,已经堵塞我思绪多时。

作于2015年9月 发布于2016年5月

修改于2020年5月 (现在早就是当成当成故事看的身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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