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招魂 第五回

马承默然不语，叉着腰苦思对策。文锦性急，催促道：“马将军，该当如何，你倒是快说啊！”

马承沉吟道：“眼下无非是两条路，要么就继续去寻大将军；要么就是赶往成都，备战邓艾。以我之见，回成都只怕难有作为，实不如去寻大将军，以听调遣。”

幕云点头称是，问道：“那么，大将军要回成都勤王救驾，马将军认为他会取哪条路呢？”马承摇了摇头，道：“这却不好乱猜了。剑阁道小路很多，都能转到京师，大将军究竟会怎么走，实难猜度。”

停了片刻，马承道：“要想知道大将军的去向，我们必须夜探敌营，摸到敌酋的帅帐去。”文锦十分不解，问道：“马将军，你这话就叫人听不懂了。闯敌营能知道大将军的去向？”

马承解释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能闯到敌军帅帐，偷出敌人的作战地图，就可以根据敌军的进攻路线判断出大将军的去向。”文锦点头道：“有道理！”

慕云却说：“ 可这太危险了吧？想那敌酋帅帐必有严密的守备，岂是寻常就能靠近的？一旦失败，你我被杀倒也罢了，联系不上大将军，可就辜负了武侯之女的托付啊！”马承道：“确实有些冒险。不过，敌人刚刚占领剑阁，地形不熟；且，又急于追击我军主力，还要南下增强向成都的兵力，这里的防守就一定会有疏漏。我们要找机会混进去啊。”

幕云又问：“马将军，您觉得敌酋帅帐现在何处？”马承沉思未答，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去问站在周围的散兵：“诸位兄弟，大将军的大寨扎在什么地方？”一人答道：“在剑阁南道的飞虎峰上，即黄芦城内。”马承说了声“好”，向幕云道：“照常理而言，钟会的帅帐必然也会安在彼处。”幕云遂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文锦献策道：“我知道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可以通到飞虎峰背后。”马承道：“好，这样就能避开敌军守卫，直入敌垒了。”说完，三人与剑阁散兵别过，向着飞虎峰黄芦城快速挺进。

路上，慕云忽然问文锦：“若缇，你不去看父母了吗？”他想到夜闯敌营极是凶险，说不定三人都是有去无回，故有此问。

文锦笑道：“敌军占领了剑阁，想来我的父母兄嫂一定也随军撤走了。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先救国吗？再说了，咱们三人历难至此，意气相投，而今，你们都忘身赴难，我怎么能置身事外呢？”幕云、马承听她这样说，不由胸口一热，皆感沸血翻涌，豪气干云！

文锦所说的小径果然十分隐蔽，他们穿山越岭，踏冰河，下绝壁，迂迂回回，走了四十多里路，终于上了飞虎峰左后方的石牛山。

其时，天光大亮，约莫已是辰时四刻。三人遥看群山，只见四下里狼烟腾空，火光冲天。一队队敌兵沿山巡哨，呼喝声此起彼伏。石牛山正对飞虎峰东北角，从此处看去，虽望不见黄芦城（黄芦城在飞虎峰南坡），却可以看到依着山壁修建的石墙和飘扬在石墙上面的魏军旗号。那周长数里的石墙已坍塌了一大半，而残存的石墙上则浸积着厚达存许的碧血。干涸的血冻成了血冰，这不褪色的痕迹证明此地曾经爆发过异常惨烈的搏杀！

马承等明白他们已经深入敌巢，周围全是敌军，只得小心翼翼地躲在荒草坡里，不敢稍动。马承低声道：“咱们走了一夜了，白天必须休息，不然，晚上可没力气闯敌营。这样，咱们仨轮流睡觉，天黑了再行动。”当下，他命幕云、文锦先睡，自己充当警哨；一个时辰后，再换幕云放哨；最后则是文锦。

幕云、文锦早已疲惫不堪，刚刚躺倒在荒草丛里，就都沉沉睡去了。马承看着他们“贪婪”的睡相，又感好笑，又觉着心疼。

昨夜，他们所走的四十里山路，其实根本不能算路，仅仅是勉强可走得了人的绝地！一路下来，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三个人的外衣都被扯成了破烂，头脸手脚全是刮伤。

马承背靠大石，听着周围的动静。一阵阵倦意袭击着他，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老是不知不觉就闭上了。他努力保持清醒，不让脑子休息；他时时用牙狠狠咬一下嘴唇，或是用指甲掐自己的眼皮，不让自己犯困。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幕云忽然睡醒了。幕云轻轻坐了起来，揉了几把脸，凑近马承，耳语道：“马将军，我睡醒一觉，精神好多了。我来站岗，您快睡一会儿吧。”马承点了点头，靠着冰冷的石头就睡着了。幕云轻轻抓住他的肩膀和腰，将他平放在了草地上。

酉时一到，天已全黑。四下里，曹兵营帐内外都点起了火把，一眼看去，耀如星海。马承等睡了一天，精神大振。虽然一天没有吃东西，却也不感到饿，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冷的没有了胃口。

三人现在并肩趴在一道石岭上，观察着飞虎峰上下的敌人。幕云轻声问道：“马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动手？”马承道：“再等等，现在敌人防卫甚为严密，不知到了后半夜会不会有所松懈？”

文锦悄声分析着敌情：“我仔细观察过了，石牛山距飞虎峰有二里路，山下有敌军的四支百人小队交叉巡逻；飞虎峰东北坡面自底至顶，每三十步就有一处岗哨。要想不惊动敌人而潜入飞虎峰，难度极大。”

马承凝思片刻，道：“好在这石牛山上敌人没有布防兵力，不然，那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我想，敌人一定会有松懈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等待总是漫长的，特别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因为爬山越岭，三人的衣服鞋子都已残破不堪，许多地方破了洞，成了网眼或绺子。他们趴在冰冷的草丛里，身子冻得发僵，手脚都肿了起来，并很快失去了知觉。

而值得高兴的是，马承所期待的机会正在成为现实。山下的巡逻小队果然逐渐变得懈怠起来了。刚开始，四支百人小队队列整齐，纪律严明，在四个方向作交叉巡逻。他们总能同时在路口碰头，然后与友队呼唤巡逻线路；而到了后来，巡逻队的队列就不那么齐整了——有些老油条居然敢在队尾很远的地方懒散的瞎晃悠。他们到达路口的时间也不再那样一致，而是有了先后。有时候，左边的小队已经先自转到右边了，原来在右边巡逻的小队迟了很久，才从右边转了过来改为向左。

幕云看到敌军这副样子，不由心中一喜，道：“马将军，机会被我们等到了。”马承也笑着点了点头，道：“再等等，他们肯定会更加疏忽大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