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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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你这个王八羔子欠我多少钱。我也不是个爱记仇的人。谁叫虱子多了不嫌蛋疼,无缘无故做下了许多荒唐事情,上了一点年纪竟然没有做过很man的气吞山河的壮举。光是借出一张张百元的大钞,然后让那个人感恩戴德的记住你虚荣的活在这个事事以钱为王道的虚伪社会。
还得处处窝囊陪小心的活着。睡在脏兮兮地没人收拾没人温暖的被窝里,心事这个败家子变得极不安分,让我辗转反侧未有成眠。眼睛虚着窗外无月的星空,连一点思无邪都没有。
如果明天我就去讨饭,你还爱不爱我?无聊。我鼓鼓囊囊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女友就从我的床头消失了。我以为她去买早饭,像徐静蕾似的迷失在钢铁建筑制式工房的丛林里,临街的窗台上我嚼着绿箭口香糖左伸又望。八点多的太阳简直无孔不入,我腹中空空的有突然暴毙的感觉。
昨晚刚读完塞林格的逮香蕉鱼的最佳日子,也许我也得了香蕉热就要在洞穴里寿终正寝。人在临死前,要做阶段性的总结。我既不是天主教徒找不到神父忏悔,也不是佛教徒叩头焚香以赎罪孽。我只记得女友拿光了我衬衣皮夹里的一百三十元家当,她不会知道欠钱的来世做牛做猪。没关系,我吐出了不耐饿的圆圆口香糖诅咒她。
认识她之前,我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会穿着耐克运动衫抱着篮球去小区耍酷卖萌。我因此认识许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熟了之后,他们会有许多匪夷所思的理由问我借钱。
也许我的脑袋已经秀逗了,乐此不疲大方展示我的雄厚家底。她是陪他男朋友来到球场的,在我们所有雄性动物眼中,一个漂亮的雌性是有致命吸引力的。
粉红色的连衣裙,扎马尾辫的俐落发型,坐在球场栏杆外的石阶上阅读一本几百页的小说。
她的男朋友带她过来后就自顾自的和我们唠嗑玩耍,她像琼瑶剧里知书达理的女孩子,一肚子学问,就是没有针尖的心眼儿管住男朋友。最后那个男朋友甩了她,搭上了附近玩街舞的一个丫头。
平静分手的那一天,我领着他们到骨头王吃火锅,当电磁炉烧着骨朵朵冒着烟气的猪骨汤,她一下子把汤锅里的猪骨头捞起来,牙齿痒痒地狂风骤雨般惨烈撕咬,那位朋友当即脸绿了,他没有见过歇斯底里的她,我不知道以后他还敢不敢轻易犯贱出格劈腿,总之这小子以后再也不敢问我借钱。
我和她威武不屈地郎当吃相在结账的时候差点憋他成了心肌梗塞。我们相视一笑。
我们没有成为一对。打球的时候,她依然光顾,安静地坐在一隅仙气外放。她翻得不再是书了,而是一页页无聊的寂寞。时光清澈犹如流水,涂了蜜色的阳光无视挥汗如雨的我们,直到全体趴在水泥地上感受热辣辣刺目的太阳,懒得动一下关节脱力的肿痛。
我在想这辈子借钱给这帮王八犊子买尊严吗?她翻书时哗啦啦地纸张悦耳声恍如是呐喊,助威,鼓励,吃饭,睡觉。总之,没有借钱袭来的麻木不仁。
疲惫的倦意和饥饿的双重打击下我坐在了晒台的躺椅上。昔日强健的体魄经不起饿鬼附身,蔓延在我每处空虚的骨骼缝隙之间,痒痒的,麻麻的,一如空虚寂寥的生活。
晨钟暮鼓的乏味有目共睹,时间的钟摆滴滴答答快速转动。我一下变得身无分文,连吃个像样早餐果腹蚕食殆尽的五脏庙都不能。她背弃了我们制定的誓言,在成为互相拥有彼此身体前,她是一个怀揣梦想的女孩。
等看了一遍免费影音版筷子兄弟无节操的猛龙过江后,她数十年来积累的书卷气爆发了,她要我抱着她颤抖的躯体去灌一次樱木花道的天才的篮筐。
我说:有漫画就够了,何必轻易尝试。她拉我的手掌捂在她羞涩的脸颊:你答应我,我就做你女朋友。我规避了她殷切期许的目光,干巴巴说道:菇凉,你着相了。说完就转头发足狂奔到车水马龙的人行道上。我不期待有多少追随者,阿甘的壮举毕竟是美国民主的游戏。
睡床上并没有她麝香般的温存,一切的想象都在我落跑新郎的姿态里消融,身旁未有不顾一切的新娘。怯弱的我究竟不是古希腊顶礼膜拜的泥塑英雄,落荒而逃的爱情,一切基于现实的残酷,啃老的月光族能奢求的,就是挤在低龄的少年里做一回曾经梦寐以求的少女偶像。而且幻像的她梳着两条傻傻的羊角辫子,双手拉紧了父母沉重愿望的双肩大书包,稚嫩的肩膀上勒出了磨不掉的淤青。还有语文书皮封面里的纯爱小说。
暮色一点点的暗下来,当黑暗笼罩在这片柳浪莺啼的城市,不虞匮乏的侥幸在我心中腾起,皮夹里再次出现一百三的奇幻时刻,我又一次打开了皮夹。
饥饿的荒年,短暂的光阴,都逃不掉时间的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