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是什么终结了乐趣

都说秀坡的春天是最长的。

暖风从坡底吹上来，坡下向阳处的花先开了，黄一片，红一片、粉一片，白一片。而后春风顺着阳光的走向，向山上一节一节的 左一撇右一捺的催开另一片黄、红、粉、白。等山阳处把花换成了绿叶，山阴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开花接力。

公司的员工周末不再进城，妻儿女友们都来山上探班。吃饭的时候把一楼的两间教室都占了也不够。住宿成了大问题，我让老褚把老村长找来，一间房子一晚上我出50块钱，要他给我在村里找40间房子。从那以后，每到周末，村里即使在城里打工的人，也会回来，把自家的房子收拾干净，开门纳客。他们不满足这点儿住宿收入，也提供农家饭，卖土特产。公司员工家属们的亲戚朋友同学同事听说这地儿不错，也成群结伙的来到秀坡，秀坡的旅游经济就这样红红火火的搞起来了，现在已经成了京郊的一处著名景点。

村民们不再外出打工，纷纷回来经营自家的农家乐，学校的孩子从七个，猛长到了二十多个，老师们几次来要教室，我都以合约没到期为由婉拒了。

我们开发的第二个游戏《征战人间》大火，赚到了我们的第一桶金。在高教授的指点下，我们又乘势用《征战人间》的游戏形象连续开发了几个相关的中小游戏，又是大火，我们发了。

我们的队伍也从二十多人壮大到了五十多人。小学的几间教室已经不够用了。我看中了学校旁边的小树林，想在这里建一座楼，几次找村长谈买地都被坚决地拒绝了，理由很霸气：祖宗留下的地，一寸也不卖！

我一筹莫展，向天说：“不如我们给学校捐一座楼。”见我眼神有疑问，她接着说：“我们建一座楼，使用50年后，捐给学校。”

“聪明！ 真是好主意！你不学经济学可惜了。”

村长这次终于同意了，不过，不给我们小树林那块地，说那片小树林毁了怪可惜的，让我们用学校操场后面的菜地。

六层高的大楼很快就盖起来了， 可以容纳一百余个人，一层餐厅休闲娱乐，二三层办公，四五六层宿舍。宿舍是两人标间，中层及30岁以上的员工都住单间，家属们来了再也不用去住民宿了。

向天已经出差两周了，这天她在回来的火车上打电话，要我去枫林苑等她。一阵幸福从心底荡漾上来，我买了两捧鲜花急急的赶到枫林苑11号，准备好好地布置一下房间，迎接我们的浪漫时刻。

进了门，就见向东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喝着红酒，我左看右看不见简彤的影子。

“别找了，就我自己。”已经是半醉的声音，“过来，陪哥喝两杯。”

“一鸣，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的爱情。”

“羡慕我笨？还是面？”

“羡慕你还拥有那种纯纯的美好，这才叫真正的爱情。心里明明有一只洪水猛兽在奔腾咆哮，激情澎湃，因为爱，因为心里有一种爱的崇高，极力克制着，优雅着，让它以涓涓细流的样子流出来，我当初对简晓丹就是这样，对茹溪也是这样。现在回忆那是多么的浪漫而美好。

“可是如果你不加控制，让它一下子冲出来，它就是猛兽。猛兽过后就什么也没有了。简彤说我对她是兽情。我觉得简彤不是简晓丹，我们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美好了。”

“主要是因为你也不是当初的你了。”

“这句切中要害。”

“我是这样理解的，就好比打游戏，你一下子就通关了，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这辈子都不想再玩这游戏了，这叫胜利终结乐趣。但是如果你总是失败，反而会维持乐趣，因为成功的希望远远大于成功的本身。”

向东：“太精辟了。你俨然已经成为恋爱专家了。”

“哪里，跟你比起来，我还是个小学生，你才真正研究透了呢。”

“我自以为很懂，可现在又觉得什么也不懂了。”

“我倒觉得，真正擅长某件事还不如不那么擅长时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似懂非懂的时候。要想享受某件事千万不要把它研究透，你看我现在，觉得游戏索然无味了，除了偶尔给他们当测试小白鼠，基本不玩游戏。你不懂就对了，正好从头开始。你不要把她当简晓丹，就把她当简彤，你们俩以前不认识。”

“把她当简彤我也许就不爱她了，你不知道简彤多么俗不可耐，就知道香水口红、衣服鞋子包，再漂亮也得有点儿精神内涵吧，那么多比她好的女孩，我为什么偏要爱她呀？”

“你和别的女孩不过是再重复一遍这个过程，关键在于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朝三暮四？始乱终弃？”向东脸色泛红脖子上的青筋暴了起来。

“哥，你不要误解，我觉得你和我一样，是个太喜欢初恋的感觉的人。”

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青筋也渐渐平复。我接着说：“这还不怨你吗，总带她去商场，看到的肯定是她物质的一面，女人爱钱是因为男人总是用钱诱惑她们。你把她带到剧场、音乐厅、画廊说必定她比你还懂艺术。”

简彤是我同学，又是我生拉硬拽给向东的，我一直觉得我有责任让她跟向东过得幸福。

“你说得对。”

“所以，你把简彤当个新人，也许就找回初恋的感觉了。”

向东看看墙上的表说：“天儿也该到了，你出去迎迎她。”

“怎么，你也知道她要回来？”

“她打电话让我来这儿等她。”

“啊？”接近沸点的热情，一下子下降了二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