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之雪(十)惊魂横切线
珠峰左侧冰川的天际线上,乌云正在慢慢地聚拢,风在加大,变天的征兆越来越明显了。我与狼牙互相拍了几张照片后,就赶紧往下撤。返回的路途虽说是呈下坡,但依然是M形的循环往复,走起来并不比上坡时轻松多少。
而真正让我发怵的是,返回的目的地已不是上午离开时的6250营地了,而是前天呆过的5800营地。我往6500进发后,6250营地和全体人员就已撤到下面去了,这就意味着我回去的距离要比上来时差不多增加了两倍。
体能的衰减越来越让我担心了,步子已不似上来时那么有力。而且,从中午开始,肚子总是一阵一阵地胀疼,虽不是很厉害,但一犯起来就更沒力气。我估计一定是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在高原上,很多食物难以烧熟烧透,吃坏肚子一点也不奇怪。
现在支撑自己继续前行的动力只有恐惧:不走就得完蛋!必须走!大前天从5200米到5800米的那段风雪交加的路,可是让每个人都吃足了苦头,今天要是再遇上这样的天气,那可就惨了。
走了才个把小时,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雪,看来,我一直担心的变天是无可避免了!我顿时紧张起来,要在珠峰区域独自面对暴风雪,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我欲加快脚步,但腿已明显不太受意识的支配,两只膝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磕碰,这情形与从大本营上来的那天一样。然更让我担心的是,人开始有些犯睏。我不由地想起了青衣佐刀写的《永无高处》中的情节,他所描述的从珠峰上下来时的那种身心疲惫的状态与眼下的自己非常相似。
按理,在六千几百米的高度是不至于出现这种状态的。毫无疑问,这几天来,严重的睡眠不足与热量摄入的减少的后果开始集中显现了。况且,从上午出发到现在,已连续攀行了近五个小时,体力消耗大半。我实在不知道仅凭着意志力,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为了保持清醒,我只能时不时地抓把雪往脸上狂擦。但这只能管用一阵子,过后又有会渐渐地迷沌起来。此时,鼻子似乎也成了多余的器官,呼吸全靠着大张着的嘴巴,而这又会让身体的热量被干燥寒冷的空气给过多地带走。
此时,困倦、劳累、寒冷一齐袭来。当然,最担心的还是天气。雪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雪就会把路迹全然掩盖。这是最可怕的!
L此时根本不知道我的窘境,依然在前面走得很快,我想拉近与他的距离,但是实在力不从心,只好作罢。心想,你总不至于将我拉下吧!其后,L基本上都在我前面几百米的地方走着。偶尔,我们会有短暂的交会,走着走着,两人又越拉越开,直至谁也看不见谁。最后,我竟然真的被拉下了很长一段距离,致使我最终迷路,这在后面还将提到。
这段路程虽说有两、三处地方较为危险,但在身体状态正常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应对的。现在,精疲力竭之时,身旁又无人,假若真的发生意外,连救你的人都没有。我必须谨慎再谨慎。在横切一些特别陡峭的山坡时,我尽量将身子的重心移往內侧,小心翼翼地挪移着双脚,以免滑坠。但是,意外还是在毫无预料中发生了。
在我横切一个并不觉得十分危险的陡坡时,我抬头环视了一下雪花纷飞的天空,待我将视线再收回至腳下时,突然觉得一阵晕昡,右腳猛然打滑,身体立时失去了平衡。好在此时的我思维仍十分清晰,就在身体重心向外倾斜的一瞬间,我索性将上半个身子猛地往左侧扑倒,同时将左手狠劲地扣入碎石屑中。
人被固定住了,被我蹬飞的几块乱石还在坡下不停地滾动、跳跃着。我往下看去,这个坡的坡度大概在60多度,虽不似悬崖那么瘆人,但人若摔下,是根本无法控制下坠的惯性的,不死也得重伤。因为坡的的深度至少有两百来米,且沿坡全是大小不一的乱石。我不敢想象今天如摔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
好一阵子,我都未从忐忑与恐惧之中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坡底那白晃晃的冰碛湖,好像此时这冰面上真的躺着自己已血肉模糊的躯体。
事后想来,这一时的晕眩极有可能是低血糖所致。因为这一天中吃得实在太少,而体能又消耗得如此厉害。
死亡!这是继昨晚以来,我第二次认真地想到了这个沉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