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美学
张岱《湖心亭看雪》中写道 “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写的天地山河壮阔十分分明了。也不乏为文章题画的,下品画中笔墨繁杂,上品者不过寥寥几笔,仿佛天地浑融。故此留白在人类的美学中长久存在。
论画而言,留白也是不留白,“白”这一概念在画中和“黑”是同样的事情,如同阴阳两仪,一笔便可当两笔,此消而彼长,意蕴丰富。一副画中便是一个阴阳博弈。留白于视象,而使人心生象,比如看吴冠中先生的画,几叠墨笔就是一片江南春色。
顾恺之先生论画时讲“手挥五弦易,目送归鸿难。”只擅画手挥五弦,而不能流露背后目送归鸿的气息,画则有匠气。而只画目送归鸿,亦有些欺世。这便又是阴阳的平衡了,只手挥五弦而能看到归鸿有信,就如同看见黑的同时看到了白。范宽《溪山行旅图》中的人极小而山河壮阔,言有尽而意无穷,手挥五弦,而目送归鸿。
绘画为视象,而文学为心象,中国的文学中同样体会得到留白的美学。文学的月亮,看见的是人们的喜怒哀乐。
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其中最爱一句“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山中本无雨,树叶葱茏的影子映在衣裳,总觉得被雨水打湿了一般,一片积水空明之感,通透至极。写寻常之境却能留无人之境,这是文学的弦外之音。这样的言外之意便是文学的留白。
贾平凹的《风雨》全篇不着“风雨”二字而尽得风雨之感,便是如此了。
留白美学里露出来的的视象,留起来的是心象,这样才有阴阳的平衡,不失为可以触动人心的作品。
无论是绘画、文学、戏剧、音乐,不过是一句“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此时草木已非草木,一草一木可见心中丘壑。不识天机清妙而从艺,不得留白之道,只有匠气。而把天地山河藏在一草一木中,方有别样的韵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