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欣的新冠跑毒记录II

3月1号回到柏林，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还算平稳，学校默默通知同学们可以自行申请疫情相关的原因不到校上课，并开始放松出勤考核，中国同学们在家长的叮嘱之下也开始往家里囤货，只是自己的力量终归有限，在没有电梯的公寓里，我发现自己使了最大的力气拎回家的东西也不够一个星期，只能默默放弃了从超市买矿泉水的习惯，为需要储存的米面粮油和蔬菜水果留出更多空间。这样的生活其实让我有些憋闷，自己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尤其是柏林这种一入夜街上就没什么人，灯光也因为环保而不甚明亮的城市，生活的烟火气大部分是从超市中获得的。每天放学从空旷暗淡的街道进入明亮温暖 的超市，看着身边的人精挑细选的柴米油盐，才能在着空余的时刻感受到一丝生活的气息，哪怕自己只是买一个苹果一瓶水，也是津津有味。现在，这个小乐趣也不得不被剥夺了，更不用说之前计划过的“阳光明媚时的城市游览”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长假回来，班上同学可能是假期玩的太疯没休息好，回啦纷纷感冒。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相信他们的症状只是普通感冒，和新冠肺炎无关，但是上课时听着课堂上此起彼伏的咳嗽、打喷嚏的声音，还是会心里愈发紧张，再看看这些感冒的同学们依然大大咧咧的上课、聊天、贴面礼，心里还是有种无力感，由中国同学在旁边人连打三个喷嚏后受不了心理压力 ，当着老师的面离开了教室回了家，从此再也没来上过课。当然，此时距我们全面停课已经没有多久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周，这时候德国的确诊已经上千，每个州都已沦陷，柏林的确诊案例已有几十，这已经是国内全面戒严时青岛的确诊数了。然而这并不足以引起德国人的重视，人们仍然在钻政策的空子举办999人的大型集会，小孩子们依旧在街上嬉戏打闹，不过超市里囤货的德国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口罩消毒液早就不见踪影，虽然超市供应依然充足，但牛奶鸡蛋和一些罐头的货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减少，而推着摞得整整齐齐装得满满当当大购物车的德国人则肉眼可见的变多，货架显示着德国人为全世界喜闻乐见的抢厕纸大战已经出现了苗头。而这，才刚刚是个开始。

下一周周一没有课，周二的有一节八点的早课，挣扎着爬起来去了学校，班里只有寥寥10个人，时间太早是一个原因，担心疫情也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学校为了安抚担心校园传染的同学而做出了不再继续考勤的决定。下课的时候战略管理的老师说，我们周五还有一节课，我希望周五还能见到你们，但这不一定。第二节data marketing的老师是学校的领导，他向我们透露了学校已经在准备网课，也在考虑停止线下教学和活动，但是否关闭学校需要听从政府的决定。“明天,"他说，“卫生部门的官员就会来柏林视察，然后政府会决定要不要关闭学校，这些需要一个州一个州来，之前他们视察过几个州都关闭了，或许柏林也会关闭。”“很遗憾，”他摊摊手，“我们下周将会迎来一位新老师，下学期正式入职我们学校的，但她不一定有机会见到你们了。”当天下午，我们就受到了准备进行线上课程和不再考勤的正式邮件。这给了我第二天没有去上一大早的无聊英语课的理由。小小睡了一个懒觉，刚起床就接到了妈妈心急火燎打来的电话，中心思想就是：不要去上课了！不管学校考勤怎么样，大不了不及格补考也不要去上课了！多买点东西好好窝在家里，随时关注学校动向，能回国就赶紧回国。解释了学校政策安慰了家人后，列了一下自己的物品清单准备再出门大采购。这个时候学校还只是说在准备线上课程，没有任何关于考试的说法，所以大家也并不敢轻举妄动买回国的机票。

不过学校的效率出人意料，昨天还在说着考虑进行线上课程，今天下午就接到了学校完全关闭的消息，所有课程和考试全部转线上，没解决的技术问题都往后靠，总之先把学校关了再说。这个消息可以说是情理之中，但是学校的决策速度却是相当意料之外。这对于我们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立刻着手查回国的机票。想想几个月之前还在担心的租房、实习问题导致的归国日期不定，觉得自己没准在毕业之前都回不了国。这下倒好，一切问题全都抛开不谈，先回国避避风头再说。

当天晚上买机票的时候出现了很戏剧化的一幕，让我充分见识了自由卖家市场下的价格变化。平常只要两千多的俄航机票，临近的几个日期里已经涨到六七千元，只有一个星期之后的机票价格才趋于正常，（现在回想，后期便宜的机票怕也是受不稳定政策的影响所以才便宜。）本来定好的周三的机票，在我研究了一下退改政策的几分钟时间里就上涨了八百元，在我愣了一个神又骂了几句吸血的资本主义后又涨了八百元，那天晚上我真的是亲眼见着机票的价格一路飞涨，每每看到一个价格点进去一次，填写好基本信息提交的时候就会显示无票，重新刷新就是另外一个价格，如此几番操作下来我眼睁睁的看着机票从三千多涨到了六千多，而且还屡屡提交不成功，没办法只能选择延期一天买了周四的票，总计四千五百元的价格让我有些肉痛（对于坐惯了物美价廉的俄航的我来说，这是我买过最贵的机票没有之一），然而往后看看，我这比平常价格只长了一千多的机票真是良心，比起很多和我同期回国的留学生们买的天价机票真是小巫见大巫。我购买机票是3月12号，到了我出发的3月19号，所有的可查航班两三万左右已经是正常价格，即使对于俄航这种常年低价的的航司，一万多的票也一票难求。而又一周之后，我隔离的第七天，许多国家，包括中国对出入境政策和民航政策做出了很大调整，严防入境，转机取消，严格控制航班数量， 回国已经变得几乎不可能。

当然我还是幸运的那批人，在等待在登机的一个星期里，各国政策都称得上是瞬息万变，今天俄罗斯不让入境，明天新加坡不让转机，后天国航东航大规模取消航班是，所有的群里都是人心惶惶，时不时传出意大利某些城市不让中国人上飞机、买了联程机票却被滞留在转机机场的消息，机票更是愈发紧张，许多同学不得不曲线救国，选择转机两到三次，行程三十小时以上的航班，却依然随时面临着被取消的恐慌。而国内由于处于输入病例高发的早期，入境政策也并不完善，居家还是集中隔离、入境城市还是目的地城市隔离、转机还是专车回所在地、做不做核算检测，下飞机检疫究竟要花多长时间……没有一个问题有准确的答案。但是这些我都顾不得在乎了，每天就把眼光钉在航班信息上，只要航班不取消，能让我回归祖国的怀抱，其他的在我踏入国门之后都好说。这其中最刺激的莫不过法国总统马克龙在3月15日左右发表电视公众演讲，表示将和欧盟一起从18日起关闭边境，禁止航班出入。虽然这个“和欧盟一起关闭边境”并没有得到任何其他欧盟国家的官方表态，但还是在欧洲的留学生群里炸开了锅，大家甚至开始掐著手指计算自己的飞机有没有可能在18日12点之前飞离欧盟边界。事实证明这些担忧都是多虑了，如果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真有这种说到做到的执行能力，欧洲的疫情也不至于会发展到如今的程度，很多政府发表的声明不过是拿出来安抚民众的姿态或者是病急乱投医的挣扎。关闭欧盟边境又有什么用呢，西欧已经是事实上的疫情中心，尚且管不住国内民众遛大街，国内和欧盟各国之间的民众传染速度疯长，又如果顾的上管控病例输入输出呢？事实上，知道现在，3月底，各中转国大幅调整了民航政策，中国严格控制入境数量减少航班，才让大部分人安心留在欧洲自我隔离，而欧盟对外边境至今也没关闭。

总之，到3月20日左右，俄罗斯航空还可以说是相当坚挺的，而与我就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准备和乘机记录了。按说从国外回来，怎么也得给亲朋好友带点土特产，可惜这次我们决定匆忙，即使上飞机前有的是空余时间也不敢出门买东西，事实上能把自己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已经不错了，谁又顾的上那许多呢。想想也是有趣，出国读书一趟，本想就算不能衣锦还乡吧，也能高高兴兴荣归故里，结果这倒好，打得人一个猝不及防只能仓皇逃难回国，还得劳烦家人朋友为我们担心，也当真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