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墨雪 | 第10章

      余则森扶武显姿坐下，简单地为她包扎了伤口。

      "让你逞强！"余则森嘴硬心软地说着。

      "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被那丫头砍了！"武显姿气呼呼地说道。

        "是是是，多亏了你。"

        "大木头，你说小云还活着？"

        余则森想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她，凌小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而且武显沥的信上说小云已死，又是什么意思呢？他犹疑片刻，说道："也许是我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那我们这一闹就是为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余则森不语。

        "那若霜又是谁？你认错的人？"

        "嗯。"余则森敷衍地回应着。

        武显姿半信半疑，但余则森不想多言，她才不再追问。

        "凌伯伯的遗物寻到了吗？"武显姿想起他来东陵城的目的。

        "听说长岭一带的难民从凌伯伯的尸首上扒到了一枚红玛瑙龙凤扳指环，都说那是凌伯伯的珍藏，从不示人，这次不知为何独独带了这枚扳指上战场。"

        余则森顿了顿，若有所思，武显姿等着他再开口说道："我来之前，听说有个人拿着扳指在黑市活动，但不知这扳指有什么问题，黑市里没人要。那难民还没来得及换银子，路上就被人谋财害命夺了去，听说，那人去了沉胭阁，凌伯伯的遗物很可能就在沉胭阁。"

        "就是我们今天去的青楼？"

        余则森点头，继续说道："沉胭阁实则是东瀛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扳指很可能是在沉胭阁卖给了别人。"

        "既然如此，为何不到沉香阁问清楚？"

        "黑市大多有自己的规矩，一则不透露买主，二则不透露卖主，三则自愿买卖、价高者得。沉胭阁因为是东瀛最大的黑市，还有些别的规矩，进入沉胭阁的买主和卖主都要验明真身，他们大多是些有实力的富商、公爵、贵胄，买卖必须是以物易物，且沉胭阁不能是买家也不能是卖家。"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就算有这些规矩，你北榭云中城忠寿公府嫡子的身份，也进不去这沉胭阁？"武显姿质疑道。

        余则森笑了笑，说道："沉胭阁这样的规矩也不无道理，交易的主家多是王公贵族，这种地下交易本来就见不得人，若是轻易透露出去，怕也没这沉胭阁了。我虽是忠寿公嫡子，但手上既无权势又无钱财，沉胭阁怎么会认我这样的主家？"

        "那…沉胭阁为什么不能当主家？"武显姿追问道。

        "为了避免中间人收敛财宝，坐地起价。"余则森回答，但武显姿一脸疑惑，他便继续耐心地解释道："一般的宝物在普通的黑市，就算中间人敛取差价，也总有个最高价，价格再往上喊，便没有买主了。但在沉胭阁交易的宝物，通常价值连城，没有封顶，若沉胭阁全都收敛起来，便有损了那些公侯的利益。"

        武显姿端着下巴，陷入沉思，片刻，她开口说道："明的不行，那我们就偷偷潜进去呀，看看这扳指到底是在沉胭阁还是被买了去。"

        余则森无奈地笑了笑，摇头说道："这个方法我也试过了，但今天你也看到了，沉胭阁里高手如云，显沥给我差遣的几个人都有去无回。"

        武显姿微微蹙起眉头，一张小脸蹭得绯红，她撒泼似的地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余则森也不得要领，两人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武显姿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暗淡无光，她不悦地说道："大木头，凌伯伯的遗物真的这么重要吗？小云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们找回来这扳指又有什么用？"

        余则森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重要，这是凌伯伯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云儿要是还活着，肯定不会让这宝物丢了的。"而他现在清楚她还活着，更要想方设法地把东西找回来了。

        武显姿脸色暗沉下来，被火光照得半边脸上遮上了一层阴影，她低声嘟囔道："她都死了你还对她那么好！"

        "啊？你说什么？"余则森余光看到她似有所语。

        "没什么！"武显姿生气地说，"我说天色已晚，我要睡了！"

        余则森被她无缘由的怒火弄得晕头转向，回过神来，武显姿已躺倒在床上。

        "你睡这，我睡哪啊？"

        "自己找地去，现在这张床是我的了！"

        余则森看她受了伤，也不好与她置气，便安安静静地坐在茶座前，一坐就坐了一宿。

        天边翻转出鱼腹般的亮白时，余则森躺在长椅上发怔，一夜未眠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皮沉重地挂在眼球上，厚厚的黑色素沉淀在眼窝里。

        "就算你一夜未睡，我也不会可怜你的。"武显姿嘴上逞强，但还是丢给了他一张薄被。

        "你醒啦。"余则森坐起身来，"显沥信中说，让我速回北榭，但我还有些事没弄明白，还要在东陵城呆上一段时间。昨日你在沉胭阁大闹，想必东陵城也不安全了，你先回去……"

        显姿一听到让她回去，就激动地打断了他："我还没玩够呢！才不回去，我爱上哪上哪，你管不着。"

        不管余则森怎么劝说，武显姿打定了主意，怎么也不肯走。余则森疲惫不堪，看这丫头意志坚定，不肯改口，也就纵着她了。

        "行，你自己出去玩吧，碰到沉胭阁那几个人躲远些。我困得慌，先睡会。你让掌柜的给你开间房。"余则森眼皮眯缝着，沉沉地坠入梦乡。

        武显姿没趣地站在一旁，现在天色尚早，何况她来东陵城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余则森，他既睡了，她也备感无聊。

        武显姿索性坐在一旁，想起昨日的打斗，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如果余则森真的认错了人，沉胭阁大可不必大动干戈地阻拦，既然那个被称为"少主"的人是沉胭阁的贵客，那必定也是个主家。沉胭阁一个青楼，就算是东陵最大的地下交易场地，也不太可能会有这样的高手——那个吃她豆腐的王八蛋，这个沉胭阁着实奇怪。

        武显姿拿起笔，把脑中纷乱的线索一一写下，写成了一封密密麻麻的信，叫来了客栈打杂的小二，给了他些银子，让他找人快马加鞭地送去北榭，但不是哥哥所在的兖州城，而是北榭主城——云中城秦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