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珠碎玉篇】88、新年礼物

儿子未成家前，每逢年节都是给里里外外买一两套新衣就完事，去年过年因为刚刚新婚，老公事先就准备好了给儿子儿媳一人一个大红包，也完事了。原本，小俩口成家的一切就是我们给的，自然也不必再费什么心。

而小俩口婚前每逢节假日也是每每买了礼物来赠送，表示孝心。老公过得粗糙不讲究，送他什么东西都好，一套内衣，明明品质没有我之前买的好，居然拿手上颠来倒去的反复看，洗完澡又穿身上扭来转去的高兴，平时寡言不大爱言语表达的人居然可以笑吟吟的一迭声嚷嚷着真暖和真舒心真慰贴，让我挺无语，也暗含酸涩，我这个黄脸婆想听某些好话的时候，怎么那么难呢！还有一个电子监测手表，明明没有我的医用监测仪器到位，他可以换下戴了几十年的手表，天天看不厌的乐呵呵的戴着，就餐或者喝茶时，还时不时不经意的或者有意无意的伸一下胳膊，露出扣着洁白袖子的手腕，表是黑色的，赫然的黑白对比，有熟悉的亲友或同僚关注到了询问，那家伙可以嘴角含笑，假装淡然的答一句儿子买的，瞬间赢来一大摞的羡慕赞叹，让我特别想翻一串串的白眼，也不禁暗自揣测，不知道当年热恋时，这腹黑又闷骚的家伙在我背后展现的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而那只旧手表，是他N年前第一次出国时买的瑞士名表，和我的是一对，那是俩人以往浓情蜜意的印证，只是我近些年不爱应酬，喜欢半隐居状态的生活，日常穿戴能简则简，更爱这一份低调简朴，除了一些特别的日子，通常不戴，而他也就这样跟着轻易的抹掉了放着了，原来岁月真的可以抚平一切，倒是让我私下里内心好一番感慨。先生高兴的自然是儿子给予他的暖心孝意，他们父子乐意用如此形式来表达，也是人之常情，我完全可以感同身受，也能充分理解，所以纵使内心感慨，也只淡淡一笑，绝不出言扫兴。但是我自有个性，也绝不爱这样的俗套，内心就多少有点不以为然，儿子本就是自己乐意才生来养的，作为父母自是倾尽平生心血，心甘情愿的给他所有，不用多言，儿子从小到大自然也能够体会得到父母至爱，这样的人间至爱，是融入日常岁月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哪里能用什么言喻或者实物代表得了的，所以我少有乐意接受儿子的任何礼物，也是一样道理，因为无论什么都无法代表得了儿子的一片孝心爱意，刻意弄个东西来表心意，倒是让我觉得挺无聊。

我也自有个性爱好，年轻时顽皮脱跳，花花绿绿的兴趣爱好特别多，而待到老来，过尽繁华之后，多少有归于平和冲淡的出世心境，近些年的日常清心寡欲居多，少有特别喜欢的物件，当然有缘一眼看得中的，也通常不计代价，贵就贵点，能力范围之内，喜欢就随手买了，自觉作为经济独立的现代职业女性，自有自己的心胸气度和人生格局，所谓五十知天命，这个年龄啥人啥事都能自我通透明白了，有点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味道，也绝不愿如父母那一辈一样自己舍不得花钱，却眼巴巴的盼着儿女买来孝顺自己，也绝不愿如大多数小女子那样的故作姿态，刻意耍赖撒娇的要老公或者儿子媳妇买了来送。所以几次冷眼看小两口每到节假日就绞尽脑汁的给我挑礼物，心下觉得麻烦，于是当儿子媳妇又一次来小心翼翼的试探询问我想要什么的时候，就和颜悦色的对小俩口反问一句，你们觉得我现在需要什么？有什么缺的吗？两个人懵了，四下里瞧了一下，都摇头说还真不知道哇。

是啊，家里该有的都有，而且很多家用的物品都是市面上的新款，一旦觉得方便实用，我的性格通常说买就买，该换就换，也少和人商量探讨，以我的眼光和审美情趣，我看得中的东西自然也绝不会差哪去，这么多年，只有亲友闺蜜比着我的眼光跟上时尚节奏去买的，从没有我倒过来跟着谁的喜欢去爱过什么，这点杀伐果断的自信还是有的。再说我自己的账户上也不缺那点钱，支付宝也好，微信也好，银行卡也好，手机扫一扫就立马支付了，哪里会刻意的等到节假日了麻烦人跑去刷卡扫码的累。平时都忙，好不容易有节假日可以放松一下，舒舒服服睡个懒觉，轻轻松松享受一下清闲不好吗？非得兴师动众的要去买什么平常物件才是大无聊。

再者我也没到七老八十的年龄，每每购物顺带逛商场时，自己合眼缘喜欢的换季衣物款式或者精致饰品，也完全有经济能力随手就买了，不可能翘首以盼的非要等到节假日再矫情让买。何况我自己凭借智慧能力赚来的钱，如果不铺张浪费、穷奢极欲，这辈子恐怕也花不完，将来老去，那些多余的钱财，还不都是儿子的，用得着明明自己头清眼亮绝不糊涂的时候，却麻烦儿子媳妇花了心思来揣摩，费了精力特意跑腿去买来给我，我还假装惊喜万分的倒过来感激不尽啊？NO！扪心自问，绝不愿意！也许是我特立独行，与众不同，但这也是我的个性使然，他们随了我，大家轻松自在的过日子才好。

时代在前进，世事在变化，为人子女，他们这一代不再是我们这一代的模样了，同样的，我们这一代的父母也绝不再是上一代父母的模样了。丰衣足食的年月，私下以为，子女真正的孝顺，那就是什么都要好好的，婚后真正幸福快乐的过好小日子，让父母安心放心，才是最好的回报。

所以一向笑着对儿子媳妇挥挥手说，我还没到老掉牙需要你们操心的时候，我要什么东西，也绝不会特意节约了来亏待自己，喜欢就买了，哪里需要你们来费心，收起这些磨人的小心思，你俩好好过日子，让我安心放心就是最好的礼物。当然，等我老掉牙了，确实需要你们关心照顾的时候，也自然一定什么都要麻烦你俩费心操心的，到时候想有一点点的偷懒逃避都不许的，只是那样的日子现在还早。

话是如此，年初元旦时，因为股票赚得高兴，也懒费心思买什么礼物，随手就给儿子十万，让他自己看着他俩新建立的小家庭缺什么自己去添一两样就好，算是我的新年礼物。两个孩子虽然收入颇丰，但新婚后的小日子想来需要添置的零碎物件也不在少数，房车都我给买了，平日里的琐碎，身为婆婆，我也不会特意去关心，他俩结婚至今，我也就年前需要实际亲身感受一下儿子家买的双屏电脑和市场最新出品的电动升降桌，才登门去吃了一次晚餐，同是四房两厅两卫，小俩口家的物件尚不是满满当当的，但是看得出来，儿子买的家居物品大多数随了我的品味居多，都花了一番心思，由此心下暗叹二十多年给予他的呵护，我这个母亲身上具有的一些特质是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了，也大概非得如此在孩子身上隐约闪烁着，才能切实感受得到这是一脉相传的骨肉至亲吧，也成就了千古以来人世间多少的母子情份，哪怕日月升沉、沧海桑田，那些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二十四孝故事却也随着颠扑不灭的世俗红尘滚滚而来，流传至今。

看他俩的小日子过得顺顺当当、温馨安逸的，心下也自是欣慰。而一直也是我疏懒，这些年过得宽裕无忧，让我一向并不真的看重这些身外之物，虽然天天朝夕相处，我却也至今都想不起来应该告诉老公一声，元旦给了儿子多少钱，多年的默契，原本很多事不用说，彼此也能心意相通，相互理解的。知道春节时他绝对会很上心的给儿子媳妇包上大红包。因为去年元旦他也没和我商量随手就给了儿子十万，这还不算，到了除夕夜又非常有仪式感的给小俩口一人一个大红包。见他如此，不禁让我感叹，这家伙别的琐事懒管，我这个黄脸婆面前也可以懒怠至极，诸多无视，但凡是儿子面前该有的从来不会错漏。自从儿子出生，这些年来，这家伙远比我更宠他的宝贝疙瘩，惹得太显眼，连我父母家人冷眼旁观都一致笑他仿佛天底下只他一个有儿子似的，也是让人无语至极。写到此，无意间倒是让我思忖，元旦不多不少的也给儿子十万，貌似有点和老公比拼的意思了，这老俩口怎么看都有点争着讨好儿子的样子呀，不知道聪明精乖的儿子心下会如何看待。

转而也一下明白了，除夕前，儿子为什么特意给我买了个新款的苹果手机来，我自己懒思懒怠的，想来是儿子感受到了点什么吧，哈哈哈……咳！这也太傻了吧，明年绝不再给了，让老公去做好人就是。儿子婚前就和他说好了的，从此让他独自唱阴阳黑白双脸，什么都得他出面，我则躲他身后，凡事不管，做个甩手掌柜，省得有多少世人躲避不过的婆媳矛盾出现。

儿子细心，不但替我事先设置好了软件配置，还担心我失手，连外壳都给配好了。只是这颜色，也太俗气了吧，看我掂在手里有点嫌弃，儿子居然说，你不是说老了，要色彩鲜艳点吗？你之前那个苹果不也是粉红色的嘛。

不禁拿来旧的那款苹果，放一起，哑然无语，这是一样的粉红色吗？转头瞪着儿子眼睛，儿子被我看得无奈，只得挠挠头说，一个壳才多少钱，回头给你再配一个就是。哈哈，好吧，等他走了，又并排一起看看，还是看到这两个色彩如此大的差异，也是无奈。到底是男孩子，哪怕比别的男孩细心，还是随了他老爸一样的粗心大意。而我这个母亲，再澄澈通透，再洒脱不羁，冥冥之中却也抵不过世道人心，抵不过人世间无论贫贱富贵都普遍存在的母子温情。同时心底里却又有一声叹息，终究那些个清高自诩的模样，慢慢的淹没在了岁月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