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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的记忆

2023-01-15  本文已影响0人  阿菜爱读书

1997年,我13岁,我们从福建东山岛搬到汕头,一辆大型卡车,把我们一家五口人,连同一些并不怎么好的家具,一起带到了这条街上。

这条街上的一整排房子,叫教师楼。

顾名思义,就是分给教师的福利楼,因此这一整条街,全都是教师。

我们住进来时,这条街上的人家大都已经住了十来年,已是退休老师。

我们家这栋,是老爸用了村里的半边宅子加上十万块,与当时在教育系统上班的大伯置换的。

原装是二层的水泥楼房,我爸加到三层,贴了瓷砖,做了哪怕是当时,在我看来都是丑丑的装修。

那时,教师楼前后都是空地,小学就在旁边,但校门并不开在这条街上,我们得穿过一条小巷才入校门,我跟二哥上学倒是非常方便。

有些老师把楼前楼后这些空地开垦起来,种上了蔬菜,对于从小在海滨小城长大,没见过菜园的我们,很惊喜,在我们认为,这里居然前后都有好大的花园。

那会儿我们确实五谷不分,菜园在我们眼里也是美丽的风景线。

特别是屋前的地里刚好还有一处低洼,常年积了雨水,里边经常有许多小蝌蚪游来游去,我那会儿闲暇无事总是静静观望。

旁边种着香芋,香芋叶很像荷叶,雨天时,雨水会从一片香芋叶无痕滚落到另一片香芋叶上,再滴入洼塘处,绽开一汪汪涟漪,再配上那群小蝌蚪,别有一番趣味。

而夜晚的蛙叫声,也让这里的生活更显祥和,我从不觉吵闹。

最开始,我称呼邻居老叔老婶,后来我妈提醒我,不要这么叫,称**老师就行。

于是,这条街上,我就称呼林老师,杨老师,肖老师,黄老师……各个老师。

那会儿,我自己就暗暗评比,谁的家最漂亮。

我对第一间房最感兴趣,那栋楼的门看起来最高级,也最神秘,因为没人住,常年闭门,听说那对老师已随子女住在了大城市,究竟哪座城市,我不记得。

只记得过年时,这家人有回来住过。但哪怕回来,门也是常闭着,我看不了他家长什么样。但只记得那家人,有对我礼貌笑过,加上文质彬彬的气息,在我的印象里,就是我喜欢的“文明人”,是一个“文明家庭”。

第二间,女主人是肖老师,男主人是牙医,家里装修虽不精致,但非常干净整洁,有一对子女,都已外宿读书。我很羡慕那对不常见到面的哥哥姐姐,好奇她们的城市生活是怎样?

第三间,是林老师,一个干瘦的退休男老师,他个子很小,总爱穿着白衬衣,西装裤,裤头上一串钥匙,走路都听着钥匙晃荡的声音,后边常跟着个小男孙,小男孙的爸爸妈妈在昆明做生意,把他留在了老家。

林老师每次一看到我,总是点着头,笑容可掬。

而林老师那霸气的老婆,因为不是老师,我只能喊老婶,整天挑林老师的错处,有时林老师也会回嘴,一对不怎么和谐的老伴儿。

我们家是第四间。

第五间,与我们家没来往。听我妈说是因为当时装修房子时,他们对我们家意见很大,总是指手划脚,不胜其烦,老爸干脆也就不跟他们打招呼。

而我们并不知情,住进来后,最早我们喊过他们,他们并不应我们,我妈让我们以后不要跟他们打招呼,不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从此,我们两家人没说过话。但因为我们房子的构造有前大门,后小门,我经常开后门蹲门口洗菜,总会听到这家的老婶,教导她儿媳如何做人,那个儿媳,也许是把气撒给7、8岁的女儿,又总是严厉管教女儿如何做一个本分的女孩。

当时13岁的我,觉得这家人的气氛也挺压抑的。

第六间是杨老师与高老师。一对很慈祥很讲理的老夫妻。我妈与杨老师最交好,也是棋友,她们总是一起下跳棋,一次杀好多盘。

她俩也算闺蜜,杨老师应该比我妈大了20岁,但两人很聊得来。我也很喜欢我妈与杨老师交往,因为杨老师总是徐徐道来,我感觉能缓解老妈的暴脾气。

杨老师的老伴高老师则是一个精瘦的老头,总是骑着自行车出门晃悠,顺便买点新鲜的东西。见到我们总是非常慈爱与我们打招呼,我们也是笑嘻嘻地喊他。

再过去,中间隔了一条路,是另外的一半楼房,又是其他的各个老师,因为隔了一条路的关系,来往不像这半边这么紧密。

随着我出门读书后,慢慢的,每一年每一年,都有不同的消息。

第一间第二间先后卖了,被同一个买家买了,加高到6层,还装了电梯,做了布料工厂。

第三间林老师的老伴老婶,有一天突然中风猝死,在昆明做生意没有起色的儿子儿媳也干脆回来,一家子住一起了,也开起了内裤厂。

而第五间跟我们相邻没来往的一家也搬走了,我哥把这第五间买下了。这两间后来直接打通,也没怎么做装修,就这样将就地住了下来。

与老妈关系最好的杨老师夫妇最后跟随儿子住了深圳。杨老师最早与我妈通电话通得勤,有一年,我还接过电话,跟她拜了年。

后来,慢慢地,听说,杨老师夫妻后悔了,后悔卖了这边的楼房,觉得在深圳居住很不自由……

又后来,她的老伴高老师没了。。。

再往后,终于电话越来越少,如今,杨老师人还在不在,已不清楚了。

老街前后的菜地也都建起了一排排楼房,好些年前,就已没了菜地的影踪。

后门我们早已不再开,如今后门那排楼房住了谁,我们完全不相识。

只有隔壁的林老师,如今已91岁,依然精神抖擞,每天衣着整齐,稀疏的头发条理地往后梳着,轻快地骑着单车穿街走巷,还帮家里一大群人晾衣服,收衣服。

曾经总是跟在他屁股后的那个躲躲闪闪的小男孙,如今已30岁,娶妻生子了,每年看到我,还会喊我一句姐姐。

林老师每月的退休金,一部分供给了曾孙辈读幼儿园。

而每年我们回来,林老师都会热情洋溢地拿着茶叶过来给我们喝,会询问我们在外这年怎样?会住多久?最后说一句,真好,回来过年。

林老师儿媳,也与我妈交好,每日热情往来。

我爸妈去义乌,她会包一大袋粽子给我爸妈带上路。这次我回来,冰箱里一堆雪糕,好几袋麻叶,也是她家给我们的。

包的饺子,炸的虾枣,做的潮汕粿,她总是第一锅热气腾腾地就捧过来。

而我妈,只要闲暇,总是去帮他们义务包装内裤,或者帮他们看看曾孙。

这整条街,如今也就剩我们两家,是20几年的老邻居,其他后来的新邻居,我们大多不太熟悉,也没有这种亲密度。

这次回来,门前的水泥路重新铺过,更大更宽了,这条街,事实上,早已不是曾经的那条街了。

就如忒修斯之船,早已不是出发时的那艘船,剩了我们这两家,还是那两块旧木板而已。

光阴流转,人来人往,物非人非,只有回忆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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