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乡土故事

走失的狗

2017-08-04  本文已影响0人  爻夜
(这狗很像皮皮……)

在不写点东西,恐怕就要忘了皮皮的样子了。

皮皮本来不是我们家的狗,是老家的一个邻居家的。零八年,为了给我哥说媳妇。父母凑了一些钱回老家盖房子。那时盖房子,还不像现在,由包工队全权料理。整个工程基本上都要靠熟人帮衬。亲戚街坊帮忙免不了要招待酬谢。因此,家里的伙食也就达到了记忆以来的巅峰。

哥哥向来是一个以胡作非为著称邻里的人,虽然大人们对他有诸多不满,然而小孩、小猫、小狗却对他甚有好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舍得。他经常将火腿、肉、鱼偷偷的带出去,喂外面的猫狗。

皮皮就是这么来的,哥哥经常将家里的肉食偷偷的喂它。时间一长,再加上哥哥总是带着它到处乱跑,上山下水,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而原来的主人反倒冷落了。因此,房子大体完工之际,邻家就让哥哥把狗带回来了。皮皮并未做儿女之状,反而很欢快的走了。以致后来,人们说,狗不易主,我是不信的。但要是说狗是有良心的,我则是坚信不疑的。

皮皮和哥哥的感情很好。刚来到家里的时候,就像是跟屁虫一样,生怕走丢了。每每哥哥闯祸,父亲训斥他的时候,皮皮都会冲着父亲大喊大叫。这种护主的行为得到全家人的赞赏,不过,在皮皮的心理,每个人的位置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我和母亲吵架,皮皮向着我。母亲和父亲争吵,皮皮则会咬父亲。如果是家里人和外人,它则会毫不犹豫的扑向外人。当然,现实中哪有这么多的争吵、矛盾。有时是交流玩笑的时候,言辞激烈,行为夸张,它就误以为是吵架。而后来,大家知道了它的这个性格,就故意做出撕扯的样子,试一下他到底会帮谁。狗虽有心,终还是难辨真假,所以亲疏远近也就无法掩饰。

皮皮长的十分俊俏,嘴巴短健,奔头很大,双眼饱满,像沽出的的泉水。它属于那种小的宠物狗,个头较小,不到一米,然而它全身的金毛,再加上敏捷的四肢。所以,它走起路来,显得十分骄傲。它的性情急躁好斗,好色贪食,经常与同类发生口角争执,多是因为求偶配对。而对于伙食,不合它口的,它宁愿饿着也不会吃的。懂行的人,说这是一种杂交的狮子狗,能值几个钱。当年抱它回来的车上,就有人出1000块要买它。那时我哥哥和皮皮正处于“热恋期”,1000元也算不了什么。

皮皮到家里,也没少惹事。

夏天的某个傍晚,我们一群孩子到邻居家玩闹。他家有一个兔子圈,孩子们淘气,且不懂事,就放皮皮进去吓兔子。可能由于先天的基因注定,兔子见到皮皮,就惊慌失措的钻进了洞里,看到这种落荒而逃的场面,我们嘲笑打趣。然而麻烦来了,邻居家的老奶奶生说狗把兔子吃了,少了一只,并找到了家里。妈妈虽然对我们很生气,但对邻居的说法也表示怀疑。两个人先是在门外的街上辩论,后来上升到吵架,再后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都一泄而出。本来想让周围的人说句公道话,结果没人应声。妈妈赌气,要将皮皮开膛,看个明白。后来,《让子弹飞》中,老六为了证明自己没吃凉皮,剖腹证清白,我触动极大,想必是有伏笔的。所幸的是,皮皮没有死。过了几日邻居家的兔子悉数全出来了,老奶奶又像没事人似的来家里串门。现在想来,荒谬而又可悲。那么小的狗怎么能吃下那么大的兔子,即使吃了,不能一点毛血的痕迹都没有吧?那么多人围看,却没有人言语,这也是我后来不愿回去的一个原因。

回想小时候,总是在玩的最开心的时候,突然转折,发现闯祸了。那天是我和哥哥,还有一个姥姥家是这边的朋友,我们一起上山去搭窝棚。我们先是找一棵枝杈平缓的松树,然后从附近扯一些蒿草枝叶铺在上面,堆了厚厚的一层,我们就爬到树上的“家”玩耍。谁承想,那个朋友拍了我哥哥一下,眯觉的皮皮突然跳起来就咬上她的手。当时,心想完蛋了,免不了又要花钱挨骂。那时候闯了祸,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为了不让东窗事发,我们叫她回家千万不要说,说了,以后就没办法一起玩了。我哥哥哄着她,并把我们身上所有的钱都给她买吃的了。当时孩子养的粗糙,咬的也不是很严重,最后这件事还是盖住了。现在,见了面,她还经常开玩笑,“小心我狂犬症发作,咬死你啊!”

皮皮因此种种,也没少挨打。以前,家里养了一些小鸡。皮皮趁我们不在家,咬死了一只,而且没有毁尸灭迹。妈妈回来看到皮皮在玩那只小鸡,暴跳如雷,直接将他揪过来,按到地上,用木条抽他,并将小鸡放到它嘴边。每次抽他,他都不躲不叫,眉头颤抖。小鸡就在嘴旁,它也不敢再动一下了。之后它再也没动过小鸡什么的。

皮皮之所以讨人喜欢,就在于它通人气。后来,哥哥常年不在家,皮皮一直陪伴着我。尤其是每年腊月,四周开设赌局,父亲又是好赌之人,难得一年闲暇,因此必是夜夜晚归。母亲放心不下,也是跟着他一起跑来跑去的。当时光很少,我的胆子小,一个人在家里经常下的睡不着觉,一点动静我都心惊胆战的。幸好有皮皮,我才安生一些。虽然,父母明令禁止皮皮进屋,但是我还是趁他们不在将它带进屋里,甚至被窝里。搂着皮皮,毛茸茸的,梦一般。皮皮十分机警,一听见门响,立刻跳下床去,飞奔到窝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后来,妈妈还是以床上的狗毛为线索发现了我们的猫腻。幸运的是,妈妈没有骂我,反而他们在家的时间更多了。

再后来,我也出来读书了,皮皮也上了锁,拴在角落的树上。每次回去,我都带它出去溜溜,那时,它已经不十分听话,不顾脖套勒的喘不上气,也要拼命的往外跑。后来,听妈妈说,它害了春,得给它敲了才行。当时并没有十分在意,也就没让它受这份罪。谁承想,别的罪等着它呢。第一次,带着链子跑到了山上,挂在了别人套兔子的铁丝上,好几天没有回家,都以为丢了,后来父亲在山上找到了它。第二次,它大概是从门缝钻了了出去,让我和母亲好找。邻村、山上、大河都找遍了,挨处打听,呼喊召唤,一只到半夜都没找到。母亲说,给它留个门,万一半夜回来呢,半夜它也没回来。第二天,天刚亮,母亲又不甘心的四处叫唤。这一家门口喊的时候,皮皮带着链子奔了出来,并扑跳着巴结母亲的腿。第三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那时母亲一个人在家,皮皮挣开锁链,跑了出去。母亲以为一会儿就回来了,后来就在也没回来。

父亲回来和母亲为此大吵一架。哥哥过年回来,在路上揍了据说吃狗的人,两人相互拉扯,头发薅掉了一地。我当时,听了消息,莫名奇妙的就把这个事扔了过去。如今细想,更小的时候,我是出了名的多愁善感,家里死的小鸡、小猫我都会伤心的给他们埋到后山的风水宝地上,并郑重其事给堆好坟茔,立上石碑。而对于相伴七、八年的皮皮,我竟伤心不起来。

这些年,亲友离散,生活变故,我竟又突发的敏感起来。周围的很多人、很多物、很多事没留下一句话、一点动静就消失不见了,突然,仓促,没有预兆,无法挽救,戛然而止。细想皮皮的走失,我惊恐悲戚,难以名状的心绪氤氲游荡。

如果妈妈即使追回皮皮,也就没事了。皮皮最后想的是什么,如果我们能在它危及的时候出现,它大概不会绝望吧。怎样的贱骨头,才会吃别人家的狗……生死的决绝反而让人犹豫、恍惚。

回想起皮皮,大家都念叨它的仁义。哥哥当时上学,到了放学的点,它就去蹲在路口眼巴巴的看着远处。只要是家里人一回来,他立刻撒欢地跑过去迎接……

写到这里,思绪翻涌,轮回万千,不由联想到了《大话西游》的结尾。

“那个人好像一只狗。”

走失的狗也许就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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