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态毕露

当失明是一种传染病，这个世界会怎样？《失明症漫记》深刻还原了盲人世界中的种种盲态，令人不由感慨，人类几千年建立起来的文明和道德秩序在灾难和瘟疫面前竟是如此地脆弱、不堪一击。什么端庄涵养，什么人道正义，什么尊严廉耻，通通让位于争夺最后一片面包的狰狞，那种丑态无异于非人动物，令人百般失语。

最一开始的失明者发生在等红绿灯的瞬间，然后是心怀不轨护送失明者回家的偷车贼，紧接着是第一个失明者的妻子、眼科医生以及其接触过的眼科病人，戴墨镜的女人、小男孩、独眼老人，唯独眼科医生的妻子是亲密接触者中未被感染的人。为何是以这几个人物设定为故事情节发展的主线？大底因为我们的社会就是由这么一群人构成的吧，有男女、有夫妻、有老人、有小孩，从一个完整的小社会窥视整个人类。那为何是眼科医生的妻子全程未失明？大底是因为人类的丑恶行径需要一个正义的见证者吧，以一个上帝视角记录各种盲态。

既是瘟疫，就需要隔离，人在隔离状态也就失去了物质自由，而在失去物质自由的情况下就难保精神和道德自由了。有限的空间，有限的物资供给，超饱和的盲人，一场生存争夺战一触即发。当越来越多地人被感染涌进精神病院隔离区（无情讽刺盲人行径好似精神病患者），当隔离区外也都已失去了生存秩序，混乱滋生暴力，一把手枪就具备足够的威慑力，首先是垄断粮食供给源，然后建立盲群交易规则，在盲人的小世界内耀武扬威。一开始是以高价值物品兑换粮食，当剥削殆尽之后，竟提出以性服务作为粮食交易的对价，毫无人性可言。当饥饿难耐，强权之下，无从选择，以小社群为单位，就需要有女人做出牺牲以供养全体成员。眼科医生的妻子、戴墨镜的女孩、第一个失明者的妻子等都加入了牺牲者之列。同时有夫之妇，而眼科医生和第一个失明者却表现出不一样的态度，眼科医生将选择权交给了妻子，而第一个失明者还在与男人的尊严抗争，拒绝让妻子前去性服役，妻子一句“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吃任何东西”回击了丈夫苍白的尊严坚持。特殊情境，小共同体到底还是要让位于大共同体。

虽说隔离限制了人的生理活动自由，但并没有限制人施善和做恶的自由，可是，在盲人的世界里，绝大多数人竟选择了做恶。也许是因为大家都盲，恶的行径不会被看见？但别忘了眼科医生的妻子并没有失明，她把所有的恶都看在眼里。未被看见，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恶了吗？盲人的世界里，还可以被听见，比如说半夜的喘息声、哭声、鼾声交杂。可毕竟听觉和触觉带给人的冲击力还是有限的吧，所以需要眼科医生妻子作为见证者看到盲人在盲世界的丑恶，仿佛只有这样才有说服力，才会激发人的反思。

还好善的世界并没有全线崩塌，至少眼科医生夫妻的善与正义从来没有缺席，从一开始再隔离区主张建立善的规则秩序，到后面走出隔离区的互帮互助，找食物，清洗污秽，一直坚持到盲症消逝，也许正是这种善与正义击退了不明眼疾。小说的最后为何让眼疾不攻自破，让盲人患者恢复视力？莫非是让盲想众亲眼看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