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Chapter8·长相思摧心肝
“这块玉佩，是姝儿的贴身之物。现在把它交给你，希望能保佑凝姐姐平安无恙。”芈姝从脖子上取下玉佩，为宋凝佩戴上。
“这太贵重了，阿凝不敢收下。”宋凝略微受宠若惊，曾经听芈姝说过，这玉佩是威后在芈姝满月时就给芈姝带上的护身符，意义非凡。
“凝姐姐连姝儿的心都收下了，区区玉佩才价值几何。”芈姝将宋凝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自己的手轻覆在宋凝的手上。
“姝儿……”宋凝的双眸闪烁着泪光。“时候不早了，阿凝要回府收拾行装了。明日，望姝儿能送阿凝出征。”宋凝不舍芈姝，不知道此去一别，何时才能回来。
芈姝心中一痛，背过身去不忍心再看着宋凝，“好。你……告退吧。”
宋凝面向背着自己的芈姝，深深鞠了一躬，行礼。“阿凝不能在身边的日子，还望姝儿，照顾好自己。”宋凝的头良久没有抬起，泪珠坠落在战靴之上，银光熠熠。
昨日才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明日便要经历离别，命运着实残忍了些。
“凝姐姐快起来。”芈姝没有听见宋凝的动静，慌忙回头查看，却发现那人正在向自己鞠躬行礼，快步上前扶起宋凝。
宋凝起身，手扶着芈姝的肩头，低下头轻吻芈姝冰凉的额头，“那…阿凝告退。”宋凝轻轻放开芈姝，意欲退下。
宋凝还差两步就要走出殿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最熟悉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姝儿每一天，都会想你！”芈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让宋凝听了心疼万分。
宋凝没有回头，害怕若回头再看着芈姝令人疼惜的神情，自己会舍不得离开。
背向芈姝扬了扬右手挥别。宋凝退出正殿的那一瞬，芈姝泪如雨下。
……
宋府内。
“阿凝，大王当着群臣的面封你为协领，你年轻，在军中无威望，从未征战沙场，大王此举，实属器重我宋家。”宋衍擦拭着手中的长枪，对站在一旁的宋凝说道。
“兄长有血偃枪，阿凝有紫微枪，宋家枪法一出，定叫敌人溃不成军。”宋凝语气坚定，满是自信。
宋衍望着眼前信心充沛的宋凝，顿时发现妹妹长大了，他日会成长为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宋衍感到十分欣慰。
“明日出征郑国，你向公主拜别了吗？”宋衍
突然发问道。
“阿凝已别过公主。”宋凝措不及防地听到兄长提起姝儿，表情强装从容，双眼神情却止不住的闪烁。
“阿凝是否已有心仪之人？”宋衍目光如炬，经历过风霜，洞察过世事的双眼，仿佛看也穿了妹妹的心事。
“……”宋凝低着头，不敢看宋衍的眼睛。心虚不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罢了，只要阿凝心中有分寸，知进退。”宋衍心底始终不愿太为难妹妹。
“你同我一起去武场，看看宋家军的将士。”宋衍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血偃枪，示意宋凝一起离府。
宋家武场离宋府不算太远，宋衍宋凝策马前行，须臾之间便能到达。
……
宋家武场。
“将士们，明日出征伐郑，保我大楚河山，扬我宋家军雄风！”宋衍豪言壮语，鼓舞宋家军的军心。
“保我大楚河山！扬我宋家军雄风！——”
宋家军排场宏观，威武雄壮，兵力之强，不止能震慑其他各国，甚至就连楚王也忌惮三分。
……
宋府花园内。宋衍拉着宋凝到花园的一角，意欲与宋凝做战前谈心。
“阿凝，为兄希望你能够一战成名，这次倘若你立功，回朝我便禀告大王，求他封你为我的副将，让你成为真真正正的宋将军，并非只是一个侍卫。”宋衍眉目间透露期许，意味深长地对宋凝说。
“兄长，阿凝不求成为像你，像父亲一样的大将军，阿凝只想在宫中做一个闲散侍卫。”宋凝此言一出，就连自己也暗自一惊。
当年的心愿，竟然改变了。宋凝不求功勋卓著，闻达天下，战场上的风云变化太大了，伤亡乃是兵家常事，姝儿会在宫中日日牵挂，为了自己提心吊胆，这是阿凝不愿意的，阿凝宁愿不重振宋家，不做大将军，只想安稳一生，永远呆在她身边。
“以前你可不是这么同我说的。”宋衍对宋凝的言行感到十分惊讶，宋凝看到了宋衍满目的不可置信。
从小就宠爱妹妹的宋衍，对妹妹十分了解，昨日的玲珑骰子，宋衍就已然察觉到了妹妹的心思。久经人事，驰骋疆场的宋衍却万万没有想到，妹妹会有了一个能够让她想要放弃心愿的人。
“阿凝不愿戎马一生，只想为公主保驾护航罢了。”宋凝向宋衍屈身行拱手礼，以示自己磐石无转移的心意。
“阿凝！王权贵族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何况你……”宋衍愠怒，他所相识所宠溺的妹妹第一次如此执着。
“兄长，阿凝已经招惹了…并且此生唯此一人了……”宋凝心底一酸，言语竟哽咽。明知芈姝的一生不能只有自己一人，可是自己一生仿佛不会再有别人了。
“为兄是太宠着你太惯着你了，才会让你如今变得这般蛮不讲理。”宋衍表面仍旧愠怒，内心却被宋凝的执着略有动摇。
“阿凝不是不讲理，只是想要能一辈子在心爱的人身边，别的……都不重要了。”宋凝逐字逐句，语调云淡风轻，每一句话却好似发过的誓，是断然不会出尔反尔的。宋凝一生反悔过的，就只有那一句“要嫁当世的英雄”。
“看来你心意已决，为兄劝不了你。只盼妹妹能好生珍重。不多言了，你回屋收拾行装吧。”宋衍内心动容，万般无奈下只得摆手作罢。
夜色逐渐变深，一轮皎月慢慢升起，宋凝推开了房门，一尘不染的闺房，此去累月，怕是要沾惹尘埃了。
“紫微枪，是时候让敌军看看你的盖世锋芒了。”宋凝坐在床沿，一手握着紫微枪，一边拿着洁白的手绢温柔擦拭。
紫微枪跟了宋凝四年，却从未沾染人血。宋凝记得两年前，有一次王家狩猎，丛林间，芈姝和宋凝骑马狩猎，芈姝下马拾回宋凝方才射杀的小灰兔，顷刻间有一只麋鹿不知怎的发癫发狂，横冲直撞，鹿角离懵懂无知的小芈姝只有毫厘的距离，芈姝背朝麋鹿，丝毫不知躲闪，宋凝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去用先杀麋鹿了，下意识间宋凝从马背上飞身扑向芈姝，芈姝才得以安全，宋凝的后背被鹿角刮伤，留下了十厘米长的伤痕，强忍着往外汩汩渗血的伤口疼痛，拿着手中的紫微枪不偏不倚一枪刺穿了麋鹿的心脏。
“阿凝的紫微枪……不为保家卫国，是为了护你周全……”宋凝望着紫微枪出神，低声喃喃自语。
……
芳兰宫寝殿，芈姝坐在铜镜前，将刚刚卸下的耳坠放在手心里，暗自神伤。宋凝尚未出征，自己便已经开始思念不已。
以往每日就寝，宋凝都会坐在芈姝的床沿，同芈姝说话，有时会给芈姝讲故事，直到确认芈姝安睡才离去。
今日宋凝不在，芈姝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眠，愁绪万千，心心念念的都是要上战场的宋凝，她危险重重，自己能做的竟然只是在宫中挂念，什么忙也帮不了。
……
翌日清晨。
郢都城墙之上，楚威王与王后并肩而立，芈姝站在偏远的一侧，目光殷切地望着城墙之下的楚军。
宋凝坐在马上，收紧缰绳，目不转睛的望着城墙之上芈姝。宋凝一袭银色戎装，头盔与盔甲的银光在阳光照射下耀眼夺目，英姿飒爽，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汪清泉淹没了芈姝，心甘情愿溺毙其中，绝世容颜，与那浑身散发冰冷的甲胄竟也能相配，也便只有她宋凝了。
“将士们，本王待汝等班师回朝，人人重重封赏！”楚威王高声呼喊。
楚军主要的兵力是宋家军。世上有传闻，宋家军千军万马一出，铁骑踏破广袤大地。
芈姝泪目，望着远行的军队，望着身影逐渐变小的宋凝，愁绪一点一点在心中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