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黄泉有鬼,名曰孟婆|二
将安将乐,弃予如遗
月老说:天上人间,他已整整寻了我七千四百一十五年了。
我拿着鬼骨头的手抖了一抖,原来,我在这地狱里已经整整七千四百一十五年了。
不闻人烟,不见天日。黄泉地狱没有时间,只有永无止尽的轮回和数不清的鬼。
世人皆知,这黄泉地狱有一个孟婆。姣姣佳人,却满头白发。
她日日在那忘川河畔,奈何桥边,驱忘台上熬着孟婆汤。
地狱所有轮回的鬼都需得喝一碗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了却爱恨情仇,才能去向彼岸投胎重生。
然而鲜少有谁知道,黄泉地狱里的孟婆从何而来,为何熬汤。
我最初煮这汤,起的名字是迷魂汤。我从不认为前尘往事真的可以彻底忘记,爱恨情仇可以真的舍弃。人,仙,鬼都不能。
我的汤没有什么秘密,只不是取了忘川河水和轮回之人不能舍弃的爱恨情仇罢了。炼化以后,再加上忘忧草,如此就骗过了无数的鬼,失了记忆。
阎王看着我说:“阿香,你为何不自己喝上一碗呢。”
我不回他,只是斜着眼看了看他。孟婆汤能解千愁,能消万忧。可它独独是对我是无用的。
孟婆的汤,不能自医。
阎王也只是看着我,良久不说一句话。等我把所有的鬼骨头都扔进炉子里的时候,他才说:“阿香,你可是怪我那日驱了月老而去?”
炉里的火一刹那烧得极旺,蓝色的火苗像是毒蛇的信子一样。一下子窜了出来,燎了我的银发。
我一边手忙脚乱的施法灭火,一边揪着我的白发回他:“阎王想多了。孟婆不是也早就不是阿香了。阎王还请改口唤我孟婆为好,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来。”
其实,我是有点懊恼的。孟婆熬个孟婆汤还能把好好地头发烧毁了,这简直是千古以来地狱里最大的笑话。
身后的一个准备去轮回小鬼,上一秒还哭哭啼啼的闹着。这一秒就捂着嘴闷声笑着。我没好气的看着他,“小鬼,你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小鬼一听死了两个字,笑容就僵住了。仰着小脸,甜甜糯糯的声音喊我:“婆婆,我真的死了吗?”
他稚嫩的脸上满是哀伤。我幽幽的叹了口气,熟稔利落的舀了一碗汤递给他,“喝汤吧,喝了就能重新回到人间了。”
小鬼两只手端过我的汤,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我,“婆婆,喝了汤,我就能见到我娘了吗?”
河上的风夹杂细沙吹了过来,吹进了他忽闪忽闪的眼睛里。他的眼睛里滚滚的流下晶莹的眼泪。我施了法将眼泪引入锅中,对他点点头,“缘乃天定,一切皆有命数。你且去吧。”
“婆婆,若是以后见着我娘,你就告诉她,儿子没有不乖,也……”小鬼端着汤喂到嘴边,忽又停了下来,“谢谢婆婆了”
他将喝了汤的婉递给我,我望着他缓慢的拖着步子走向彼岸。走到奈何桥边的时候,他突然回了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有说话。
我在阳卷上轻轻翻着他的故事。阳卷上只有寥寥数语,其父为一书生,阳寿充足,官相亨通。其母,却并无显示。我心里一惊,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她的母亲不是人!
我却没有想到,我会那么快就见到她的母亲——牡丹。
牡丹到地狱的时候,是小鬼走后几个时辰。她浑身是血,奔到我的面前。身后有无数鬼差跟着追上来。我皱着眉,扶起奄奄一息的她,“为何擅闯地狱!”
她的眼睛却不看向我,只是四处搜寻着,嘴里喃喃自语的喊着:“浩儿,我的浩儿……”
身后的鬼差乌压压的围住了我和她,“孟婆,此人擅闯地狱。我等得拿她回去像阎王交待!”
牡丹紧紧地抓住我手,鲜红的血染透了她粉红的衣衫,我的袖口上也是根根分明的血痕。她眼神绝望看着我,“求婆婆救我,我不是有心闯地狱的。我只是要找我的浩儿。”
我叹了口气,几个时辰前小鬼在奈何桥上回头的样子还刻在脑子里。“你们且下去吧,有人托我带话与她。等我把话说完了,自然就会把她交给你们。”
“这……我们不好向阎王交差啊……”
“这里是黄泉地狱,她既拼了千年修为闯进来,现已命不久矣。难道她还会伤了我,逃出地狱去不成?”
“孟婆说笑了,这地狱只有好进不好出的。您既要传话,那您传就是了。我们且都退下了,有事吩咐一声就行了。”
我点点头,扶着牡丹坐在我的驱忘台上。顺手拿了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盖住了她满身的血迹。
黄泉风大,依然吹得她瑟瑟发抖。也难怪,她已将满身修为用来冲破地狱结界,此刻不过是还有一口气罢了。又怎么能抵抗得了这黄泉的阴风阵阵呢。
我将自己的仙气渡了些与她,她眼神涣散的盯着浑黄暗红的忘川河,声声如泣,“婆婆,你是不是见过我儿了?他是不是已经……”
我只是点点头,“他已经投胎去了。”
牡丹痴痴的望着彼岸,哀恸欲绝的喊:“吾儿走好,娘亲来世再与你相见了!”
“吾儿走好,娘亲来世再与你相见!”
“吾儿走好,娘亲来世再与你相见!”这是送魂音,这是一个母亲与骨肉最后的诀别。
牡丹哀恸欲绝的声音很快就被忘川河水掩盖在了地狱的鬼哭狼嚎中,她脸色极白,近乎要透明。我知道她怕是撑不住了,她是妖,若在这黄泉地狱魂飞魄散的话,便再无生机了。
“浩儿并不太痛苦,去投胎的时候他还笑了来着。”虽然,小鬼是笑的烧了头发的孟婆。
牡丹苦涩的笑了一下,“婆婆,你在骗我。他那么小,就到了这黄泉地狱,没有人陪着他,他一个人该是多害怕,多可怜啊……我的浩儿……都是我……”
“我从不说谎。”我的眼睛突然看向了,之前月老站着的地方。他唤我,“阿香……”
“说过一次,不过那不重要了。”
“婆婆,谢谢你相救。我现在只愿在这黄泉地狱里化作一缕青烟。”
“值吗?”牡丹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讽刺的苦笑,“是我对不起浩儿,我偿。”
远处的天,渐渐沉了下来,昏黄的忘川河和遍地黄沙糊成一片。我分不清飞哪里的是沙,哪里是天。一眼看去,遍地都像是汹涌着澎湃的河。
我看着牡丹,把玩着手里的白骨问:“那他呢。”
“婆婆,我原以为我会恨他。”
“可我现在快死了,我才知道我还是不恨他。我只是恨我自己罢了,人妖殊途,我却还是违背天道伦理,我的浩儿才会这样早就丢了性命。”
我叹了口气,起身从锅里舀了一碗汤,端给她。“喝汤吧,虽然你去不到彼岸轮回。”
她摇了摇头,推开了我的手,“婆婆,不必浪费。烟消云散后,便什么都消散了。何苦还费婆婆一碗好汤……”
我看着她越来越透明的身体,“你又是何苦?。”
牡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癫狂,笑得痴迷。“婆婆,听个故事吧。若是以后他来了这,你也不必再说起我和浩儿了。此生,当是不欠,不恨了。”
牡丹是西山下一株修炼了千年的花妖,千年修炼的日子,漫长,孤寂的活着。修成人形以后,她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一弯明月,在月光下独自起舞。
白月光下,她灵动的身影翩然起舞。黑夜里,她悄然绽放在每一寸,银色的光辉下。寂静,而又欢喜。
而那个上京赶考,临时住在西山脚下破庙里的王安。却只在因为一个寂寞夜而无心入眠,站在庙里眺望起了月亮。本来他是想对着皎洁的月亮,吟唱自己的怀才不遇的苦闷的。只不过,恰巧他抬眼的时候,先看见了月亮下起舞的牡丹。
只是远远一眼,他的眼里除了她,便在没有了其他颜色。
牡丹说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瘦弱且白净书生,在那样寂静夜晚,一步一步从庙里走向她来。直至,去到她的面前赞她:“美!好美!美……”
牡丹却瞬间吓到花容失色。她虽见过人,也听说过人。可花妖婆婆说:“人没一个好的,尤其是男人。”她僵住在大石头上,脑子里想着是要躲藏,或者奔跑而逃。
书生王安却拍襟肃身,合手弓腰作揖,月光照在他打了一个布丁的长袍上。他低着头说:“姑娘,小生惊见天人,一时冒犯了。”
牡丹点点头又摇摇头,摆着手,“不怪……公子……”
一阵山风吹过,夹杂着青草和月亮的味道。吹起牡丹粉红的纱裙,也吹起王安长袍的衣角。
王安正了正身子,笑面迎风,负手而立,“敢问姑娘,为何深夜一人在这荒野之中,起舞弄清影?”
牡丹搅着裙角,脑子里想着花姥姥故事里的那些女儿家。“公子,我……”
“我……”
奈何牡丹我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事搪塞。
“莫非姑娘有难言之隐?那小生又冒昧……”
牡丹摇头又摆头,摆手又点头。一时间竟像呆痴了一般,不知言语了。
王生却径直盘地而坐,远远请着牡丹坐下。两人对月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一夜,王安说了许多牡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物和事。牡丹透着朦胧月色,竟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像是发了春的小鹿,乱撞。惊慌失措,又不舍离去。
而王安眼里,牡丹像是落入凡尘的月光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圣洁美丽。
也许,牡丹真的是不小心坠落人间的仙子吧。若今夜为梦,那不如花前月下梦,一场雅事,何乐不为之。
月色正好,朦胧的笼罩着路边的树,树下的草,草边的大石头,石头上立着的牡丹和石头边作揖的王安,两颗陌生孤寂的心就袒露在了皎洁月下。
生长,开花。
然后,本只在晚上出没的牡丹,开始了白天为王生研磨添香,或坐在一起,看云朵飘过山尖,说飞鸟越过海面。而晚上,她却悄悄的化作一株红牡丹,静静地迎着月光绽放在破庙背后的崖边。凉风习习,幽香阵阵都伴着王生,入梦安眠。
王生本来只应在此耽搁两三日,便要翻山而去,上京赶考。
他已寒窗苦读十几载,为的就是求取功名,光宗耀祖。
奈何家境本就贫寒,为了供养他读书赶考,已是倾家荡产,穷其所有了。
牡丹看着他忧郁的讲述,心里竟隐隐做疼。她随手从身后撕了一片花瓣,施法变作些散银两,“安郎,不用愁,我这里有些家父生前在山中猎野物换来的银两,你且拿去。”
“这……牡丹,这恐怕不妥。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受姑娘家的银两。不可……不可……”
“安郎,你且拿去,日后你金榜题名时,再多添些还我便是。”
“得知己如牡丹,王安此生何求啊。”
牡丹低着头,红颜娇羞,一字一句温声叮嘱:“安郎此去,路途遥远。定当护惜身子,莫要对夜苦读。风霜雨冷,切不可冒之而行。”
王安伸手握住了牡丹的柔胰,“牡丹,你既已无父母在世,何不和我天地为媒,做我的妻子。与我一同上京,待我他日功成名就,定再还你一个风光大娶。”
“不……安郎,万万不可!”
“你是看不起我这穷书生?还是,觉得配我太过可惜?”
“安郎此话,伤的可是我的心。你知,我不是此意。我是怕……终究,我们修不得一个好结果。”
王安拉着牡丹跪下,两指对月起誓:“我王生,求天地作证,月老为媒,我要娶牡丹为妻,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牡丹震惊的看着王生,眼里满是泪水。此刻,她再也顾不得花姥姥说的什么人妖殊途,天道伦理了。她紧紧的靠在王安的肩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天地,看着清晖冷光的月亮。此生,不再寂寞。
从此,夫妇同行上京。牡丹负责一切衣食住行,研磨添香,暖床铺被。王安一时竟衣食无忧,红袖添香。只待夺下功名,夫复何求。
牡丹不久就害喜怀上了浩儿,王安一边高兴自己有后,一边算着离京城不远了。
等二八月过去后,科考来临,王安闷头苦作,行文流水,言辞精辟。竟颇得主考官喜欢,一路引荐至皇上面前。
皇上红笔一批,皇旨一下。王安成了此届的状元郎。
高头大马,红花喇叭,响彻街头。
人人都道:“状元郎,不得了。当了状元当驸马!”
果然,面圣那天,皇上问完了所有朝局之事后,缓了声音问他:“状元王安,可已有家室否?”
王安本来定了心要答:虽没有明媒正娶,但已有婚约。
殿内突然走出的高贵冷艳,雍容华贵的安宁公主时。王安的心竟整整落了一拍,一时间满脑子里竟都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
色迷心窍的他竟鬼使神差的答了,“微臣尚未曾婚配,可……”
公主轻轻摇着金丝绣边的罗扇,朱唇轻启:“你就是皇帝哥哥说的状元王安?”
“我看过你写的文章,甚是喜欢。”
王安立在殿下,低埋着头,难掩内心喜悦,“承蒙公主抬爱了,微臣何等荣幸。”
皇上爽声大笑,笑声回荡在金銮殿上……
皇旨再下,红花再戴。
状元成了准驸马,牡丹成了笑话……
牡丹肚子里的孩子呱呱坠地时,王安大婚。牡丹抱了孩子问他:“安郎,你说皇命不可违,身不由己。那我和孩子怎么办?”
王安回她:“待我坐稳了位子,自然会接你和孩子一同享这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的。”
牡丹讽刺的笑着,簌簌的眼泪流下。“安郎竟是此意,曾经花前月下说的话,都忘了吗?”
王安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从前事,莫要再提。此时不可与往日相提并论,以后你就在这别院好好带着浩儿吧……”
窗外的夜风很大,刮动了屋顶沉积的枯枝落叶,叮叮当当的敲打着青墙绿瓦。也敲碎了,佳人曾经期望的美梦啊。
牡丹非人,是妖。就算心碎了一地,她也一点点慢慢捡起。至少还好浩儿日日夜夜陪着她,喊她:“娘亲,浩儿在这。”她甚至天真的想过,等熬到王安立足朝廷,熬到公主大势已去,熬到公主白发苍苍,安郎终究会回到她和浩儿身旁。
可是,她还没熬到那天。就等来了,公主的讨伐。
传言,驸马王安,在外安有外室。公主携人几次找来,都被牡丹施法躲过了。
她万万没想到,云游至此的高僧却看出了她的原形。
高僧误以为她是危害人间的妖物,日日夜夜追赶,要收了她。任凭她如何解释,都毫无作用。
她潜逃在外时,浩儿就只是独自在别院了。她几次想回去看一眼浩儿,看看王安有没有托人照顾好他。
却奈何,高僧步步紧逼,不得脱身。直到一次她使了金蝉脱壳之计赶回别院时,浩儿就已经不在了。
别院旁的大嫂低着声音和邻居说:“你不知道,那个小孩子死得可惨了。听说是被皇家请来的道士做法,然后活活烧死的!”
牡丹几步飞速上前抓住她,“你说什么?浩儿他……”
“啊!……鬼啊,鬼来了……救命啊……”
“啊……鬼啊……菩萨救命啊……”
“我再问你们一遍,我的浩儿呢!”
“他……他被道士,烧死……了”
牡丹扔了大嫂,径直奔向驸马府。见着王安的时候,王安正在给公主布菜,“你多吃点,怀着身孕,切不可大意了。”
“王安,你们把浩儿怎么样了?”
王安夹菜的手止不住的抖,公主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飞来的牡丹喊:“来人……来人啊……有鬼啊!……”
“不是我……不是我啊……是道士说浩儿不是人的啊……我也不知道啊……”王安躲在桌底下,瑟瑟发抖的喊。
“我去的时候,浩儿已经没了……”
牡丹怒红着双眼,双手为刃上前手要撕了他!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浩儿是他的亲骨肉啊!
差一点撕破王安的时候,高僧来了。法杖直直的打在牡丹的背后。牡丹吐了一口血,狂笑道:“高僧啊高僧,枉你苦苦修行几百年,又得领悟佛法,为何救他这样鬼都不如的畜生!他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活活烧死!他凭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
高僧看了一眼爬着过来抱住自己大腿的王安,眉间紧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世人皆恶又如何,你是妖,杀人夺命,我自然是要管的。至于这位施主,人间也自有人间的律法。”
“高僧啊高僧……你看看,站在你身后的杀了我孩儿的这些人谁不是官!谁想过我孩儿是无辜的!”
“浩儿不是我害死的……高僧,不要听她一派胡言,她就是个妖怪,你快收了她啊……不”王安抱着高僧的大腿,指着牡丹喊。
牡丹两眼死死的盯着他,“王安啊王安,我虽是妖,可浩儿,他却实实在在的是你的骨血!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不……不可能……你这妖怪,定是在骗我!高僧,你快收了她!快收了她!”
“牡丹花妖,我念你未酿成大祸。且收你进金钵,我愿日日诵经超度你的戾气,早日化了你身上的戾气,你就可以归去好好重新修炼了。”
“和尚,我已无意再修炼做什么花仙了。我只想黄泉地狱,看一眼我的浩儿。今生送他最后一程,你也别做什么好人!我不需要!”
随即,牡丹用尽全力飞身来到黄泉入口,用散尽了一身修为,撕开结界逃至我奈何桥边,见到了我。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牡丹已经只剩下一个虚体了。
她说:“婆婆,欠你的相救之恩。来世再报了,可惜,牡丹怕是连来世也没有了。”
我提了夜明灯,点燃了续命香。又渡了点灵气给她,拉着她的虚体到了阎王殿。
阎王正坐在上面,手拿朱砂笔,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就问我:“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回他:“我只想送她出地狱,或许她还能有个来世报我的恩情。”
阎王嘲笑的看着我,“孟婆啊,孟婆,你就这么爱多管闲事?”
我只是看着他,我知他会答应的。
“好吧,走,送她出去吧。”阎王起身,走在前面。其实,他只要给我一个牌令就可以了。可他,偏偏亲自送了牡丹。
我扶着奄奄一息的牡丹出了地狱入口,人间的土地踩来绵软,阳光刺眼。
有一白袍高僧,坐在地上口中颂着佛经。
看见我们出来,他眼里很是诧异。但他还是接过牡丹的虚体,歉意的说:“她虽是妖,却从未害人。到底是我错怪了她,喊着捉她,才会害了她的孩子受到牵连,失了性命。罪过,罪过……”
阎王冷冷的说:“与我们无关。”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虚体的牡丹,“她说,她不怪你,也不怪王安,她怪的是她自己。”
“我会尽我所能超度她回西山,若成,她便能化作本体,重新长回西山,扎根入土。只是一切修为尽失,只是一株普通的牡丹了。”
我点点头,望着远处的青山,“我想,做一株寻常的牡丹,开在山间,许是她最后的愿望了吧。”
“就此谢过了。”
我和阎王一同回地狱时候,阎王问我:“孟婆,你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呢?是熬汤差事太空闲了?还是我这黄泉地狱让你寂寞了?”
我只是笑着,举着我的夜明灯,看着漫天飞舞的黄沙,回他:“那你又为什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他的黑衣沉默,脸色阴沉。风呼啸着吹过我的耳朵,像是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风起,漫天黄沙,笼了整个地狱,烟黄一片。
图片来源网络,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