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条儿
最近突然很贪恋油条的滋味,奈何连着两天跑馒头店都没买到。一天是因为去晚了人家售空了,再隔天是因为下雨,老板不敢炸——怕没客。他抬着下巴指着街道说:“你看喏,下雨天,整个街道都没什么人,不敢炸哦。”身后的蒸笼叠得快要顶到屋顶,深长的店铺摆着锅盆,揉面的长桌。东西不少,也许是因为阴天的缘故,物什笼着阴影,整个的显得空,大。老板站在门口摆放剩下的馒头包子的玻璃橱柜旁笑着,有种黑白影像般静止的错觉。我遗憾地笑笑走了。
再有一天傍晚,本是因为家里没苹果了,又出门一趟去小超市买,路过那馒头店,一抬头老板笑盈盈地打招呼,便又问了一嘴:“还有油条吗?”
这回如我所愿了,老板嘿嘿地笑着:“有,就是早上剩的。你要几条?”
“早上的?那现在软了吧?”
“有的人还喜欢吃软的呢!我儿子女朋友每次来都拿油条煮汤!说很好吃!”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抵住肚里的馋虫,脱口而出:“那给我六条吧,吃个够。”
“六块。”递过来的时候依然笑意盈盈。
丝毫没有因为是早上的滞销货而降价,我也没说什么,很快刷了手机接过油条就往超市走。软趴趴的油条蜷在袋子里,像几只温顺的黄鳝,凑近了闻闻,香味还是有的。
提回家的路上油条香味不时地窜进鼻孔,不由得让人加快步伐,一袋子苹果磕在腿侧,一下一下撞得有点生疼。最后当然是馋虫战胜了,一路未歇地拎回家,洗干净了手就揪了半条来啃,凉透的油条韧性更足,嚼着也挺香的,但是出锅这么久,油全给沥出来了,吃得满手满嘴油。晚饭时意犹未尽,特意拿小调羹舀了点卤肉的汤汁往咬开一头的油条灌进去,舀一段在嘴里咀嚼,满嘴的油条香混着卤肉汁的香甜,很让人满足。这滋味一下子让我想起小时候吃油条时的场景。那时候妈妈总会给我们盛好稀饭,摆在一张四四方方,边缘还褪了漆的雕花供桌上,那桌子很小,只容得下两个孩子面对面坐着。她给我们一人分一根油条,那油条是赶早买的,硬挺酥脆,咬一口咔咔响,碎开的油条皮瞬间迸发出极大的香味,唇齿留香。我们坐在小马扎上喝粥,也总爱往油条里灌肉汁,没有卤肉搭配时,就用碗里的米汤灌,咬破了流得满手满桌,却还吃得津津有味,妈妈总是笑骂着:“吃饭没规矩,弄脏了衣服自己洗!”说完了却并不阻拦,还是由着我们边玩边吃。粥的热气氤氲着我的脸,透过雾气见妈妈坐在一旁忙手上的活儿,不紧不慢地催两句“快吃”,我把油条伸到她嘴边让她咬一口,她却轻轻推开说:“我不喜欢吃,你吃。”
油条的香味在记忆力翻腾,跟着时间推进,居然毫无减退。记忆里的味道是很难磨灭的,当我也成了大人,脑海里总还能翻出那幕情景,和妈妈温暖的面容。不论离开了多久,多远,有过怎样的磨难,坎坷,记忆里的温暖一遍遍抚慰着我,成了我歇息的港湾。多少年后我都记着那座小屋,那张桌子,和坐在我斜对面妈妈的样子。那滋味成了牵动回忆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