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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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知味
故乡的那一牙新月，是否可以从童年照到你归来依就少年？皎洁的月光是否流转成银色的旖旎？孤寂的我们是否近乡情更怯？当你只身在外，孤单时是应该唱一首情歌，还是写一行诗句呢？
风萧萧瑟瑟，云悄悄飘移，它随我行了200公里，油箱是加满的，中间不曾停留，只因为提到了回家，心便立刻开始慌张，不想有片刻的耽搁。
我的故乡是这华北平原上的一个最普通的小村庄，毫无特别之处，普通到如同落在这世间的尘埃一般。然而她对于我却是不一样的存在。如果我是一颗树，那么她就是我脚下的这片泥土。不管富饶还是贫瘠，我最初的根就在这里。
进了妈妈的小院，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小黑狗依然汪汪的叫着，笼子里的鸡啄着米，孩子们跑去看是否有鸡蛋可以拿来吃。
最抢眼的是车棚旁的那一缸荷花，碧绿的荷叶像一把把小伞亭亭玉立，刚刚下过一场雨，叶子之上滚动着露珠，被风一吹颗颗坠落。藏在叶下的一朵荷花已经怒放，在叶子的映衬下更是粉嫩的娇艳欲滴。我来不及多看一眼，妈妈和妹妹已经迎了出来，接过我们手中的物品。
村庄北面是大片的田地，而我家的房就在村子西北方向。屋后便是大片的玉米地，回家这几天玉米开始吐着须但还没有成熟。再远一些有一片菜园，这片园子是我小时候记忆里不可磨灭的一部分，那时候的园子比现在还要大，种的菜品更多。我常常随着妈妈去园子里拔菜。小时候似乎很多菜是直接生吃的，比如胡萝卜，莴苣，大葱，红薯，甚至茄子。拔下来后在溪水里清洗一下便美美的饱餐一顿。
回家这几天的清晨，我和小妹都会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醒来，看着窗外满眼碧色，坐起来伸一个懒腰，然后随了妈妈一起去菜园里拔菜，清晨的空气格外新鲜。呼吸里带着泥土的味道，归来时妈妈的篮子里装满了新鲜的各色蔬菜，然后变成我们盘中的一食一餐。
村子的南面依着十里沙河，它宽十里，蜿蜿蜒蜒从古至今流经了很多村庄。从我记事起这条河就是干枯的，放眼望去茫茫白沙，看不到尽头。河堤上是漫漫垂杨柳。春天柳树发芽的时候其实是很美的，可这里对于我却是伤感的，村子里祖祖辈辈的墓地就在这沙河里离河岸近的地方。
父亲离世后也就永远安眠在了这里，葬礼上送父亲去的时候，先生陪着我和妹妹完成了儿子应该做的所有事情，到现在我都无法完整的回忆起那时的事情，应该是刻意忘掉了一部分吧。
我只记得我看了父亲最后一眼，摸到了他冰冷的脸。棺木要盖上时，我声嘶力竭的哭着，整个身体趴在上面不让盖，因为我知道那如一道永远隔开我和父亲的门。先生和表哥想拉开我，可是我像疯了一样死死拽着不松手。
“丫头不要再闹了，让你父亲安心的去吧！”叔叔含着泪的话让我慢慢恢复了理智。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离别再痛还是要放手的。我慢慢起身，棺木盖上，钉上，似乎把我也葬在了里面。我停下了哭，浑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呆呆的看着，不由的想，人的一生最后都是要这样吧，算是盖棺定论了。心不由凉了下来。在墓地，我看着地上起了深深的坑，又看着变成了高高的岗，我不声不响，静静的看着。
这也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之后经年，我总会起这样的担心：他在那里会多孤单呢，春天的风会不会吹得他看到柳枝发芽？秋天落叶会不会让他思念起我们？冬天飘的雪会不会让他很冷很冷？夏天下的雨会不会淋湿他的衣服？每每想到这些心就会孤寂的疼，疼到不自觉就会潸然泪下。
所以我轻易是不会去那里的，只有到祭奠的日子赶上在家，才会踏足。而每次去，我都是怀着一种难以平复的心情，越是离近墓地，越是情怯，总有一种无法面对想要逃离的慌张。
是时光在向前，还是我们在流失呢？流失在记忆里那颗颗白杨树的年轮中吧。村边路旁的那些高大的白杨树，成了我每次离乡时目送我回头的念想。
“快看呀，妈妈，鸡下的蛋”。淘气的儿子拿着一颗鸡蛋给我看。外婆在旁边看着他微微的笑。
妈妈总是停不下来的忙着，我总会追着她说：“妈妈你别忙了，休息一会吧，别累着！”她也总会说：“没事的”。然后继续她的忙碌，喂喂鸡，清扫一下院子。
妈妈在那个年代是上过高中的，因为中农的身份没有上大学。她是我见过的母亲中最坚强的，我记忆里她没有落过泪，她总会说：“遇事不要哭，不要慌，你要想怎么去解决事情，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就连那年她因为宫颈癌做手术的时候，在去往手术室的路上她和医生说：“我下来吧，走着进去就行。”我明白她是怕我们担心，我们目送她走着进了手术室。手术进行了5个多小时，我们煎熬了5个多小时。术后她常说，生死由天，没有什么怕的。也正因为她这样的心态，术后反而恢复的很好。
而我却没有继承妈妈的优点，是一个不争气的孩子，眼泪总会很多，从小便是个伤春悲秋的。
等我们大一点时，妈妈便常说，你们出嫁时我不一定会给你们准备嫁妆，但一定会让你们读书，你们读到什么时候，我供你们到什么时候，知识会跟随你们一生，这是我给你们最大的财富，没有人可以抢走的。
时光带走了她的青春，皱纹爬上了她的眼角，额头，岁月白了她的头发。我总会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让我们能再多陪她一些时候。
现在的妈妈总会把家、小院打理的干干净净，院子不大却种了很多种东西。挨着车棚上面搭了葡萄架。一串串的葡萄炫耀着它的丰硕。挨近葡萄架的地上种了紫苏、西红柿、黄瓜、丝瓜、韭菜等，离近墙根的地方有墨竹和斑竹。
再朝前挨近屋檐下的地方有一颗石榴树，每年石榴花开，妹妹总会照些图片发给我。现在正是石榴压满枝的时候。院里还有一颗核桃树和一颗无花果，挤挤压压满眼碧绿。
每天吃过了晚饭，妈妈便会拿了毯子，带我们到屋顶上乘凉。这一带村庄房子都是平屋顶，平时闲着，每家屋顶都会放太阳能热水器。到农忙时屋顶就是晾晒各种作物的场所。
此刻的我们躺在屋顶上，看着故乡满天的星，漂浮的云，天上的星只眨眼不说话，地上的虫在鸣，狗在吠，小院里的花在开，果在结，墙上斑驳的叶的影在晃。孩子们缠着外婆有说不完的话，我的心情如此安宁，在这最爱的浅秋，在这久别的故乡的夜晚。
我回忆起小时候这样的夜晚，那时候的夜空格外清澈，月亮弯弯如钩，满天的星如同碰散落的珠子，滚落了整个夜空，还是小朋友的我真的会去数天上的星星，然后爸爸会告诉我们，哪一颗是牛郎星，那一颗是织女星，哪个星座是大熊星座，哪一个是狮子星座。
然后在精卫填海，女娲补天的故事中慢慢的爸爸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和周围的虫鸣声，蛙叫声连成一片，天空的星在视线里也越来越模糊，变成了无数的萤火虫在眼前飞舞，总会有一颗会偷偷飞入我的梦乡，伴着我到天亮，变成天边那颗最亮的启明星！
故乡还将继续讲述着它沧桑的往事，而这样平凡的我们，有着这样如此平凡的故乡，但对于思恋着她的我来说，意义便会不同。离乡前，我拿起笔在微风中写下这样一段话：
如果晨起的风可以悄悄说话
如果故乡的云可以偷偷飘过头顶
如果夕阳把心事写进了炊烟
如果是你陪伴了这泥土的芬芳
如果信笺写满了思念
如果一些话还不曾说出口
风会对失眠的人倾诉
云会给悲伤的人温暖
故乡便是我心中的一束光
照在我前行的路上
从此我不再慌张，不再匆忙。
安安稳稳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