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过他,但更爱他……

2022-06-23  本文已影响0人  麦姬琳

我很少提及他。

他也并不善于表达。

甚至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通常眼帘一沉,往往是一场童年噩梦的开始。

记忆里,我的父亲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

人家拥有的是慈父严母,我拥有的是慈母严父。

小学时,经常住姥姥家。

每每听到父亲腰间的钥匙串回响在楼道间,我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起我手头玩的任何东西,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因为我知道,但凡些许马脚露出来,迎接我的不是挨骂就是挨揍。

【1】委屈

那时候的我是个满腹委屈的孩子。

同样是调皮捣蛋,纵观身边所有的同学,我的下场最惨。

三年级的某个周末,恰逢最要好的闺蜜过生日。

正在上英语班的我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然突发奇想,准备干票大的。

第一节课下课后,没和老师打招呼的我,悄悄从培训班后门溜了出去。

为了提前给闺蜜过生日,我成功翘掉了后面的两节课。

三年级的两个小姐妹,就像是探险成功一样,兴高采烈地开始为生日派对做着热火朝天的准备。

突然我俩无意间的对话,被闺蜜的母亲悉数听完。

知道了我翘课的全套行为,她一本正经地提醒我说:

“宝儿,你似乎忘记了你爸会来接你。”

是的。

父亲不仅严苛,还非常负责任,陪着我学习各种才艺,从来不落下任何一次的接送和陪伴。

钢琴的五线谱我都还在摸索的时候,父亲都已经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了。

所以逃课后的我要面对的,是一个去学校接了一场空的男人。

至于结果是一顿暴打还是一顿斥责,全凭我自身的气数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内心瑟瑟发抖,先前的兴奋感一扫而空。

果不其然。

晚饭时间点,父亲敲响了闺蜜家的门。

二话不多说,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从门内直接给拽了出去。

幸好闺蜜的母亲赶了出来,她不想因自己女儿的生日让我备受责难,便好言相劝着我那不说话且脸上阴云密布的父亲。

出于大人之间颜面的原因,父亲放过了我。

坐回车里之后,父亲一路沉默着,车内的气压低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般。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父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

“……”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触碰了他的权威,所以沉默不语是一个小学生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

“下次逃课,你再试试看。”

低沉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不怒自威的语气,在我的左耳和右耳间飘来飘去,在嘲笑着我的后怕。

抬起已经吓得哭花了的脸,我偷偷地瞟了一眼父亲。

这么严重的叛逆竟然免了一顿揍,真是万幸万幸。

那时的我,一直想不明白。

为何同样是作为女儿,闺蜜还能在父亲的大腿上撒个娇;而我却连接近父亲一点点,都深感内心的小宇宙在一次次爆炸。

长大后才懂,他也是第一次为人父亲。

这是在他那30多岁的年纪里,能想到最合适的教育方式了。

在全家人都对我百依百顺的情况下。

的确需要一个给我做规矩的人唱黑脸,才不至于让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尾巴翘到天上去。

【2】特别的爱

父亲的厨艺堪称一绝。

也许我无师自通的厨艺便来自于基因里对于下厨这件事情的热爱。

为了让我更加健康地成长,父亲保证每顿饭都是荤素结合营养均衡。

有个笑话是这样说的。

几个土匪抓来一群孩子,让他们去吃鱼。

通过孩子们本能地下手吃鱼哪个部位,来判断这个孩子在家庭里的受重视程度。

一般情况下,穷人家的孩子平时吃不到鱼,下手就会去夹鱼身上肉最多的部位,背部或者鱼肚部位;而被家里宠得多的孩子经常吃鱼,知道鱼最鲜美的部位在哪里,于是会把筷子伸到鱼鳃下面、带着鱼鳍的那块巴掌肉。

整条鱼身上最好吃的肉就是这里。

几个孩子中,谁夹了那里鱼肉,谁就会被土匪认定家里有钱或者最受家庭重视,这种方法往往会让土匪收到理想的赎金。

我的家庭并非大富大贵,但每条鱼的巴掌肉一定是放进我的碗里。

父亲吃的永远是我吃剩下的。

因而在基因和营养的双重加持下,我的身高在幼儿园之前就超越了绝大多数的同龄人。

接着,父亲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担忧。

担忧我营养过剩导致肥胖。

于是,他在我刚会走路没多久,就紧赶慢赶地逼着我学了自行车;

在自行车刚能正常骑行没多久,就马不停蹄地拆了我自行车后面的两个小辅助轮;

又在我刚能骑自行车没多久,就逼着我每天晨跑爬山,若做不完交代的任务,就不能吃早餐。

所以记忆里,我总是在哭。

不是被吓哭就是被虐哭。

永远都是边呜嘤嘤地嘟嘟囔囔,边迈着完全不想动的脚步,跟在父亲的后面跌跌撞撞。

这样循环了几年,长大了的我被虐成了运动会的十项全能。

体操,跳高,跑步,游泳等等,永远走上赛场就是开挂的那颗星星。

纵使父亲从来不对我带回去一叠叠的奖状表示出任何的欣喜。

我也清楚他内心是满意那些成绩的。

反观多年后的现在。

不少学生都会觉得我不容易发胖,很容易练出好身材,看上去似乎天赋异禀。

然而,这都归功于我被父亲逼着成长起来的体育精神,身体早就适应高强度的训练罢了。

父亲,就是用这样不善言辞的爱,将我的身体素质一点点提高,让我不曾因身高原因而显得弱不禁风。

那时候的我并不懂。

总觉得父亲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大魔头。

哪怕为我付出的一点不少,但严厉的样子总让我从不愿意在他身边呆太久,时刻准备着抱头鼠窜。

“你什么时候怕过我?”

前段时间,说起害怕的话题,父亲带着一丝对自己的无奈嘟囔道。

我笑了笑,回应:

“童年里的每时每刻。”

由于学书法多年,当写作业字体入不了父亲的眼,他会二话不说撕掉我已经做完的作业本,再去买本新的来。

也会在我口算题达到99分的时候,让我罚写几张卷子,直到它们都达到100分才满意。

甚至于上钢琴课时,他看着我被钢琴老师拿教鞭一下下打着弹错音符的手指,都能同时用眼神警告我:

“回去你再不好好练琴给我等着。”

即便是这样。

父亲也从来没有对我进行过【打压式教育】。

当我比赛失败,考试没有得满分,难题久攻不下而显得焦头烂额时,父亲永远都会告诉我:

“你只是粗心,不是笨。要是不粗心,考试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现在想想,真的由衷感激自己的父母。

因为他们的教育,让我拥有如今自信又阳光的样子。

【3】老了

刚工作的那年夏天,父亲无意中摔倒。

本以为没什么大事,但在后面的日子里,他起床总是眩晕。

爱逞强的男人依然坚挺着,像在寒风凛冽里苦苦支撑的并不强壮的树桩。

我让父亲去医院检查,他非常抗拒。

也许人在某个年龄段真的是会对医院有所排斥,怕结果自己承受不了。

实在看不下去之后,我把父亲连拉带拽弄上了车,一脚油门送到了医院。

检查结果:轻微脑震荡,脑袋内有淤血。

虽没大事发生,但也需要住院一阵子。

父亲得知结果后,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又乐观地朝我咧了咧嘴,仿佛在说:

“看吧。我就说没什么大事。”

那一瞬间,父亲从一个总是把我吓坏的高大形象,变成了一个时刻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好像不知不觉间,父亲已经不会再对我大声说话了。

我交代的事情也会很好地去落实,甚至于和我讲话的时候偶尔都唯唯诺诺的。

也许他内心一定是深知对我有所亏欠,才会用这样顺从我的方式去爱我。

想到这的我鼻头一酸。

瞬间感觉有股热流充盈上了眼眸,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我赶紧走出了病房。

在外多年的我,1-2个月才会回家一趟。

吃饭时,无意提了一嘴:

“石斛和猪蹄炖在一块儿味道真不错。”

然后每次回去吃父亲做的饭菜,桌上永远有那一道【石斛炖红烧猪蹄】。

“我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我像他。

脑子里有他的思想,身上有他的影子,他是一部分现在的我。“

——《父亲》 梁晓声

我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应该守护好自己的刺;

他是一部分现在的我,内敛且低调。

父爱如禅。

没有过多的言语,却只能自己慢慢领悟。

那个年代的男人,普遍都是带着社会给予的枷锁活着的。

养家糊口的同时,要兼顾着对孩子的责任,可能会把自己的需求放在最后的位置上,并且永远羞于表达自身的需求和情感。

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这是写在父亲节这天的礼物。

我记得你的暴躁。

也记得你的固执。

但我更记得你的付出和责任感。

几乎从不对你撒娇的我,也从没停止过爱你❤️。

哪怕你是我童年里最深重的阴影。

我不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你也不是一个和颜悦色的父亲。

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第一次尝试的角色。

我本以为会恨你一辈子。

直到我看到阿德勒的心理学才明白:

【放不下过去是因为我不想和自己和解,你是爱我的,无论我是否承认这一点,你所做的一切的源头都是出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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