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在哪里?
年关将近,乡情难敌。当吃着味同嚼蜡的猪排饭时,难以下咽的窘迫煎熬着最后的那份归心。然而,坐在食堂的我,只能憋在心里狂diss:师傅,你有吃过猪肉吗?这也算猪肉吗?!
放下碗筷,似乎满眼都是小时候过年奶奶做的那碗青菜烧肉。香、甜,是对它的唯二记忆。
我的故乡在金陵,年关时分,我时常会想起奶奶的绝活儿——青菜烧肉。奶奶一直住在农村乡下,在我小时候,她年年都会养猪。每到年底,猪是要杀来过年的。自然,青菜烧肉的主食便取自这里。
村里的业余屠户,是我的小伯伯。小伯伯说话声很响亮,喝酒后粗粗的脖子挣得红通通的。这个粗线条的汉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从古装剧片场上穿越来的屠夫。
杀猪,通常只需4、5人来操作;男的负责主要部分,女的做些辅助性工作,比如烧水等。通常情况下,首先由小伯伯的帮手们把猪捆绑起来,再死死按在案台上,最后等他出场。
在那时的我们看来,案台便是刑台,是血腥的。小伯伯出场后,口含一碗温水,一口气喷向明晃晃的尖刀,再一个健步走上邢台……手起刀落间,哗哗的猪血从刀口流出,惨叫声渐渐消尽。
随着热水浇灌在猪身上,过年的热闹气氛开始传开来。小伯伯们抽着烟,吹着口哨,拿着手里的工具在猪身上刮毛、割肉等。这些帮手里,有个胖胖的,他是小伯伯的老搭档,会哼小曲儿,有聊不完的话题。通常在他的影响下,一些乡人也聚来拉起家常。
杀猪是件大事,奶奶往往从早忙到晚。除了帮忙打下手外,奶奶还要准备中晚饭。在乡下,主人家负责准备屠户的伙食。对于备饭,奶奶最是有讲究和办法的。既要保证小伯伯们吃得饱,还要让他们吃得好。但只要有这一利器,奶奶必能叫吃过她做的饭的人赞不绝口。她知道,自家菜地里的青菜,经过风霜雪埋,最是水润甘甜,和现宰新鲜的猪肉放锅里一起煮,不须太多调味品,即可汁液浓稠、香飘四溢。
事实上,青菜烧肉的确是最叫好的。有了它,小伯伯一帮人都多加了一碗米饭。即使不在同一桌,我也能闻到小伯伯的酒桌上飘来的香味。
虽然这是一道极其普通的家常菜,但这股香味携着热滚滚的年味、乡味以及人情味,就这般飘过十几年后,奶奶去世了,小伯伯和他胖子老搭档都瘸了;要过年了,没有了那时的青菜和猪肉,即使再多好吃的,也就不那么让人回味了。
记忆是模糊、难长久的。幸运的是,我们的味觉、我们的舌尖让记忆多了一个维度、多了一度空间,去珍藏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